顾重楼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把杯中剩余的酒喝尽了,才回望顾至臻,缓缓地应了句:“我不回去。”

声音平淡而温和,就像顾至臻此时的神情,只是那些淡淡的挣扎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丫环一惊道:“小姐身子向来安好,昨夜也不冷,怎么着了凉?”

一阵凉风吹来,衣舞扬,叶惊玄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园子中央,枯叶残花如雪片般拂过了她的身边。忽然抬起头,泪在颊边如水般滑落,嘴角却还是强自带着笑地安慰着自己:“如果,你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为了不失去你,我竟然宁愿疼痛着……只是痛久了,竟然也麻木了的时候,你竟然说要抽身离开,顾至臻……你真就这么狠心!”

“儿臣在封地一切尚好,望父皇与母亲亦安,儿远在千里之外,所忧者无非父母兄弟,儿臣叩请父皇多珍重,并替儿臣与母亲问候。天已渐凉,父皇定要保重龙体,莫刻夜批阅而不顾己身,叩请多加衣为安。儿重楼敬上。”

于德海这才过来恭敬地说道:“小的见过九公子,叶小姐。这回来,是书已经印好了,特地拿来给公子和小姐看。”

叶惊玄大惊,还不至于因为一个面都没见过地女子,而产生这些消极地念头吧,于是连忙劝道:“七王爷,有的人注定要错过,或许在此时就分道扬鏣也是好的,总比以后日日里相见,却彼此厌恶要好。”

顾至臻反倒有些意外,叶惊玄今儿怎么分外盼着他:“这不是被青拉着,怎么了,看你一脸的欲言又止。”

叶惊玄一怔。虽然早就听说赐婚地事。但没想到成亲这么急:“七王爷地婚礼在什么时候。也好看时间让他们赶一批好地出来。”

“叶姑娘,你这套书是哪里请的人抄的,干净得很,字字句句都规范整齐。”顾重楼合上书页,轻声问道。

叶惊玄怒目圆睁。不想赔银子。哪有那么便宜地事:“来人。关门。”

叶惊玄摇摇头:“不用,挺好看的,就是颜色太粉嫩了些。”

叶惊玄低下头。一颗泪珠从眼眶里滚落。掉到杯中。迅地不见了。心忽然就涩涩地疼了。原来那一家子人早就和她骨血相融再不能分隔:“他们都还好吗?”

张童鞋一正脸色:“王兄。在下这是要去给老母亲六十寿辰备寿帖地。”

“今天已经快被挤破了。那些个来瞧热闹地。真当这是灯会了。”顾至臻颇有微辞地原因是。叶惊玄今天把皇子当成店小二使了一回。所以顾至臻现在心里还有点别扭。

叶惊玄拿着那张纸分外得意,一不注意就顺口道:“你没听过的多了,压花、贴花、空、雕纸……”

路人地指指点点与停下围观让叶惊玄很有成就感。虽然这东西是她抄袭地。但总是从她笔下生出来地。胸中免不了有几分自豪感。

赵遇走上来一揖:“小姐画出地自行车。确实精妙。可是小人们都只是些粗人。精妙之外还有些理不通顺地。特地来请教小姐。”

顾至臻愕然。带着些疑问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地车吗。自己就能行驰。还不用喂草料。”

安顿好两人后。袁允之也被安顿在旁边地院子里。周随还指配了小厮和丫环来侍候。这里地丫环自然和京城地不一样。模样普通。举止也小心翼翼。但侍奉得却很周道。

顾重楼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两人渐行渐进。收起手里冰凉地玉箫。扬起清澈地笑:“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巷口地侍卫也只剩一两个了。我送出城门。”

顾至臻看着叶惊玄一笑。叶惊玄拍了拍胸口。放心地打算坐回去时。外面地驾车地袁允之喊了一声。让两个人地心又像是掉进了井里凉嗖嗖地:“爷。像是宫里地人!”

叶惊玄不时的抬起眼来偷偷瞧一眼,然后迅扫回来看着姚思敏,皇帝一声开宴,菜如流水一般被呈上来,舞乐声响起,叶惊玄就明目张胆的把眼睛盯了过去,装作在看舞蹈一般,其实是在看着顾至臻。

叶惊玄眼珠子溜溜一转。这身要是让顾至臻看着。不知道会不会惊艳:“都四、五天了……”

顾至臻浑身一僵,眼睛也直了,这这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叶惊玄,似乎他从来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直到风吹进来,撩起了衣襟,顾至臻才反应过来,似乎除了紧紧抱着叶惊玄,他已经想不出任何举动能表达他的心情:“惊玄,好,我带你走,穷九天、极四海,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叶惊玄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恍恍惚惚地想,如果就这么回去了,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至臻神色一敛,微微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透着平和:“惊玄,我们有一辈子可以慢慢了解,一时想不透,也总有想透的时候。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天已经不早了,我送你过去吧。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过来的。”

叶惊玄和顾徽雨悄悄到了顾重楼的府上,让小伍去敲了门,门房一看不认识,差点直接关门,幸好顾徽雨大叫一声,门房一见才开了中门,让两人进去。

偷偷溜到后院,计划还是很顺利的,走到门口时,把腰牌递给门房看,叶惊玄心里还扑通乱跳,生怕被认出来。

“采衣去准备早饭去了,一会儿就来,小姐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待会儿吩咐他们呈上来。”采青一边替叶惊玄梳着头,一边说话,却现叶惊玄直直看着镜子里,眼也不带眨个。

“好,你尽管跑,不要回头,你一回头啊就会被抓住。”顾至臻朗声一笑,两人相视之间,凉凉的秋风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

“思敏……”颜朝雨和苏芷清一同喊了声,她们三人打小一起长大,也打小就知道三人将来要一起进宫嫁给皇帝,只是没想到独独缺了赢面最大的姚思敏。

“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姚思敏话一说,叶惊玄也跟着拜下去。

采青惊讶地瞪着双眼:“小姐怎么说这样的话,这里怎么没有亲人,姚府个个都是您的亲人,廉王府里,也个个是你的亲人,再追得远一些,皇宫里不也有您的亲人么。小姐,如果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有什么人让您不痛快了,您要么忽略了,要么让那人比您还不痛快,而不是现在这样自怨自艾。”

齐妃听了这句话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顾至臻身边,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逆子,你就是这么对娘的,为了一个姑娘,你就要让生你养你几十年的娘伤心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告诉你,老九,叶惊玄这辈子不许进我的门,不许做我的媳妇。就算是我死,我也不允许。”

叶惊玄傻傻地应了一声好,然后也就跟着过去了,这场面不是她反应太慢,而是根本没法反应。本来以为这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顾重楼走了一小段路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打扰了,两位请继续……”

叶惊玄相不明白症结所在,反正变就变呗,撇着嘴拉了拉杆子,团一团鱼食儿往水里一扔,只见鱼哗啦啦地往那聚齐:“我哪不好了,你娘这么不待见,好吧,就算不是因为我,那好歹把我为什么出局告诉我吧,就这么把我赶出来了!”

齐妃低头笑笑:“皇后娘娘说得是,这可是杜相爷的孙女儿,相爷府世代书香,出来的女子哪个不是有名的才女,臣妾也看着很合心意。”

“谢齐妃娘娘夸奖,小女子的面貌但及母亲之万一便足矣。”叶惊玄心说,比排套话谁不会,那咱都是看着清宫戏长大的,什么勾心斗角的活没看过,虽说是不会用吧,学学装个样子还是成的。

“娘把平城叶氏给忘了吧,那还有姚府的谪姑娘呢。”

顾至臻似乎表现出一些不舍的神色,坐在湖边半晌,直到夕阳一点点完全落了下去,才起身说了声:“天晚了,我送你回府吧。”

叶惊玄没注意到顾至臻啥表情,先被马的名字给惊着了,迅雷……orz,叶惊玄不得不拜服于古人取名字的功力。

顾紫珠望了望两人间的气氛,小嘴儿一撇,知道今儿又来错地方了:“我要喝糖水……”

顾紫珠抬着粉嫩嫩的小脸儿,眼着无辜的眼神说:“我偷偷溜出来的,就知道七哥府上一定好吃好喝的侍候,还不会上娘那告状。”

叶惊玄在一旁站着,秋风有些冷,只是听了顾至臻的话,心里暖融融地:“没有,刚开始没有一点准备,就这么推了出来,真是有点慌了。幸好七殿下的曲子救了场,要不然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众人笑看着这一幕,一个爱曲如命,一个爱乐成痴,这两人凑一起总是让人瞧得津津有味。太子最后了话:“六弟,你这等于是在要七弟的命,他看乐器、乐工比什么都重,你见过他把喜欢的乐器送人吗?”

上手坐着的是六皇子和七皇子,七皇子见是熟悉的人,便看过来笑了笑,叶惊玄也微微一福算是见了礼了。

好不容易进了姚府,姚老爷子站在正中央,看着叶惊玄叹息一声说:“看来你还真是看上九皇子了,瞧这脸笑得跟花一样,今儿出去玩好了吧,疯到这么晚才回来。”

到了猎场外头,自然是换乘了马车,顾紫珠早合上眼皮子睡午觉去了,顾芳踪也在一旁半眯着眼,只有从小在午睡时间溜出去玩的叶惊玄睁着眼珠子往车窗外看。

“今天惊玄姐姐真漂亮,这衣服穿在惊玄姐姐身上,真像仙女一样。”顾紫珠人小,声音却脆生生地,听起来甜丝丝的。

“这个是你的,这衣裳我是想着你的样子画的,你穿上这衣裳一定美极了,可惜你不会跳舞,这衣裳要是跳起舞来,还不得把人给迷死呀。”顾徽雨一边吃着饭,一边口齿不清地道。

话才落下,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领着头进来的是一名内侍,见了叶惊玄微微一拜道:“给叶姑娘请安了,奴才给叶姑娘贺喜了,皇上听闻叶姑娘伤了身子,特命奴才前来给叶姑娘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