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氏不同,长安觉得这倒是挺好,正好危机暂时解除,她当然要借着行路的机会,身体力行的熟悉这个世界,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林氏老会约束她的行为,又不好翻脸。这时候云儿的作用就出来了,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新妹妹,基本上只要长安要求,她都会变着法子满足。

云儿就是那日那个过来送信的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还不到年龄,如今只在翠香楼里打杂,林氏原本也打算把那丫头赎出来的,自然答应了。

别的更不用说了,连李家下人去买菜都低着头来去匆匆,被人指着脊背嘲笑,李家几个铺子的生意也低落了不少,被竞争对手给借机抢去了不少——要说那几家没借机推波助澜,大肆宣传李二朱氏的丑恶嘴脸,连林氏都不信。

那潘氏便笑道,“傻女子,人家占着那万贯家产,那点钱不过是施舍你来着。”

“您既然不给,我们也没办法。”李重宁也插话道。

所以当初魏贵妃骂自己装模作样倒也没错?不过是虚伪而已,和活下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李重宁也察觉了林氏的这种改变,等到吴姨娘和她的人离开,欣慰倒比生气更多些,“娘,你今儿做的可真不错。”

于是,她收敛起了自己,别说说话了,直到离开都没看那中年人几眼,也没说几句话,不过这也不惹人奇怪,毕竟她眼下只是个孩子,这是她头一次感谢自己现在的年级。

自古无帝王,她一路走来,虽然不见硝烟,却依旧杀过她名义上的母亲,儿子,丈夫,杀过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血缘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并不能形成约束。何况是这样的,半路出家的亲人,

“正好祖母的弟弟,婶子的两个兄长都在,我这话说出来,好歹有个见证。按理说这李家万贯家产都是大爷置办下的,重宁年纪也不很小了,原该他继承。”

而此时林氏一边哭着说既然能诬陷自己不守妇道,想要置自己与死地,那么那自己儿子也可能被害了,哭声震天,充分施展了她的本事。而那边文大舅文二舅原本就对自己的行为看不惯,刚刚自己对文氏的呵斥更让他们对自己的印象极差,眼下看来是不会偏帮自己的。

当然,心下再懊悔,嘴上还是要硬气的,“我唐立然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做了不认的人!老子确实信了李二你这狼心狗肺的话,以为林氏对我有意,可我这还不是没得手嘛!”

这一摔伤了腿就耽搁了点时间,还没来的及走远就被这一群人堵住了。

“这可怎么办?”林氏怕是闹起来,自己的名声受影响。

“这个自然,必然不会告诉别人的。”李重宁连忙保证。

李重宁还是要去上课的,私塾的钱是交了一年的,不去上岂不是亏了?而且李重宁的老师倒是个好人,算是挺照顾李重宁的,可惜只是个秀才书生,说话没什么力度,也干涉不了李家的事。

“早滚得远了,妈妈你是没听到,李二正和唐大官人商量着祸害他那大嫂呢,难得不是狼心狗肺,丧了良心的,便是有点儿人味,哪能做出这样的事!”

经此一事,文家也死了让这位出来当官的心,正好另外一个远房旁支的子嗣非常有出息,转而扶持那个去了,听说如今年纪轻轻的都已经做到三品了,和长房的那位平起平坐。当然,文二舅的耿介正直之名也传出去了,谁不知道这位是认真起来不得了,认死理说真话可以不要命的家伙?

李长安在他身边坐下,也微笑了起来,说起来她可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高的不能再高了。

她姐那个傻货,倒真是从心底里善良温柔,美貌如花,还聪明,还多才多艺,真正天使仙子一样的人,最后结果呢?自己年纪轻轻被人害死,只留下个小孩子,如果不是李长安后来进了宫,只怕也早化为白骨了。

被清脆稚嫩声音所抛出的三个问题非常简单,然而答案却直白的让人恐怖,至少李重宁渐渐白了脸。

李长安不是很关心她的心理问题,而是自顾自从粗茶碗里喝了口白开水,水有些苦涩,有些艰难的咽了下去,自己心里一边感慨从奢入简难,一面慢慢道,“别那么生气,至少他现在还没直接下手,咱们还有缓冲的余地。”

夜凉如水,她朝着蓝黑色天穹慢慢伸出手,清冷浅淡的月光从她此刻细白幼小的手指间漏下,在灰暗色的地上投射出模糊的阴影,如此清冷寂寞的景色却让她的血渐渐沸腾起来。

“走吧,都走吧,老子要去翠香楼喝酒,你们各自散了吧。”李二倒是不恋战,他还是打着万不得已不主动动手的主意,挥了挥手叫人都散了,自己去青楼喝酒解闷了。

他虽然已经把李家的商业铺子什么都握在手里,可不管怎么着,他这个侄儿才是名正顺的继承人,小丫头就罢了,如果这孩子出了什么事,保不准李家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和那些喜欢爱管闲事的会去衙门里告状。虽然乐陵县令的爱妾和自己的爱妾吴姨娘是姐妹,他和县令是不怎么正统的连襟,可是上头知府和自己却没什么交,听说那老儿还是个耿直的,万一闹到那里,自己怕是要吃大亏。

“我饿了。”

不得不说,面对眼前这一切,她是没有什么真实感的,不论是开口辱骂,气势十足的刻薄女人,还是哭着掉眼泪,看起来就很温柔可欺的清丽女人,甚至被辱骂的自己,都有种荒诞剧的感觉。

”对不起。”

少年似乎对这个答案挺满意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聪慧异常的小女孩的确和普通人不一样,几乎有一双洞察世间的眼睛。

长安又打了个哈欠,跳下窗台,想了想又小声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小心身边的人,你已经没有天真的资格了。”

她的眼睛多犀利,看的出少年虽然处置得当,然而明显还是第一次真正处于这种危机中,再联合少年的不凡的气度姿容和那句想做就做,他惹到的麻烦显然不是小麻烦。

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既然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么就要有与天下为敌的决心么。还有,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你还是活蹦乱跳的。”

虽然余音袅袅,小女孩的背影已经消失,明明是那么小的女孩儿,意外的有些洒脱的味道。

活着?与天下为敌吗?

少年怔了怔,突然轻声笑起来,“我叫龙御风,我记住你了。”

而在某个拐角,长安撇了撇嘴,龙御风,这是什么二傻名字啊?干嘛不叫龙傲天?

回了屋后,林氏等人果然还在大睡特睡,而长安往床上一趟,伴着雨声很快就睡着了,显然早就把刚刚生的一切抛之脑后。

正如她自己刚刚所说的,想要救了,就救了,想要走了,就走了,原本就是那么简单的事——她突然现,她对前世的那些步步为营已经厌倦了,既然难得重活一世,为什么不随性一点?

不过少年可没有她那么大的忘性,他是天之骄子,然而他接触的人就那么些,喜欢他的,厌恶他的,崇拜他的,嫉妒他的,从来都没有这么有趣的,何况还是长的那么可爱的小姑娘。

可惜眼下况危急,他还没完全脱险,容不得和那小姑娘多交流一下。

不过即使是他也没想到,他们的再次相见会那么快来到。

第二日依旧下雨,不过小了些,林氏倒不急着赶路,便又拖了一日。少年早已经不见,连少年走过的痕迹都没有了,昨日夜里的一切恍若一场梦,长安原也把那当做一次愉快的梦游,很快就不在意了。

她在忙着看书,而小哥哥李重宁也在忙着看书,不过长安看的是野史游记之类,李重宁在看经史子集,为拜见程立雪做准备。

林氏带着云儿在做针线,林氏心灵手巧,会绣许多种花样,云儿正跟着学,林氏倒是想教长安,可惜长安非暴力不合作。自从女儿那次醒来,林氏从来都拿她没办法的,也就念叨了两句随长安去了。

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却生了一场小小的乱子。

好几十个持刀拿械的人围住了驿站,说要搜查驿站,驿丞还以为是碰到来抢劫的,连带驿站的人都吓坏了,除了长安隐约猜到点理由。

不过,看着那些个持刀的人,长安也不免有些好奇,少年到底是何人,惹得什么麻烦?这可是正经官道驿站里,竟然还敢无证围堵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