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五千妇孺相隔不远的城北大营里尘土飞扬,烈日下的王杞站在高台上,默默注视着校场上正在进行的新兵选拔。

郡国中尉萧建率领的五千官兵被兵力大增的黄巾贼寇一举击溃,东莞、东安两县城沦陷,副将董阶战死,两县县令及数十官吏被贼寇斩首示众,魂飞魄散的萧建在三百残兵的拼死护卫下南逃莒县。

连续换过五匹马,练了近一个时辰,手臂发酸双腿酸疼的刘存终于舒服了,他摘下虎骨扳指收好,擦拭麾下匠师为他特制的复合强弓,爱惜地放入精致的皮袋里,走近同样汗流浃背的王杞,并肩站在场边树荫下喝水,一边观望麾下众弟子的骑术训练,一边低声聊起来。

诸多经验积累和改良技术的运用,使得四月份的海盐产量超出了前三个月的产量总和,待到明年万亩盐田建设目标完成,就算因天气影响每年只生产八个月,也能轻松保证每年产盐二十五万石,真正成为刘存旗下重要的支柱产业。

“自己去挑!”

已知道消息的两万八千余父老乡亲已经备好贺礼,正在焦急等待少主的诞生,看到天空旖旎的景象惊呼不已,纷纷议论这奇特的天象手否预示着什么。

“哦?子鉴若是觉得不够,再加五成也行啊!”糜竺大方地让步。

车队查验完税后,商队管事前来禀报,请两人登车入城。两人来了兴致,干脆徒步入城。

太阳缓缓偏西,北风更为凛冽,校场上空的团团尘烟很快被吹散。

由于郡国正值多事之秋,近十万难民滞留于郡国各地,加上西面泰山郡的黄巾贼寇频频袭扰,弄得整个官场都很紧张,所有官员都不许休假,本想再浏览几天王城景致的刘存更不敢多做停留,于次日一早拜别国君和诸位上官,在从事程秉、主簿许慈等上官的送别下,策马离开王城,赶回治所夏河城。

仅是刘存名下的夏河城北庄园,就挤进了八千多人,其中五千青壮和年轻妇女被庄园雇佣,修筑夏河城至珠山西麓山口的四十里官道,依靠劳动获取食物,另有三千多老弱妇孺,依靠德名远播的刘大善人每天分发的一碗米粥一块咸鱼苟延残喘。

“诸位先生派去给我送信的两位弟兄如今还在夏河城里,我让他俩把数千黄巾贼寇屠戮乡亲焚毁王家寨的灾难向县衙禀报,请求派出官兵速速来援,但以目前情况看,县里诸位大人恐怕有心无力,连日来,数万青州流民源源不断云集夏河,城里城外混乱不堪,稍有不慎很可能引发民变,县尉董大人临时征召的两千士卒对付起来非常吃力,恐怕无法分兵援助,一切还得靠咱们自己。”

公孙沛说完再施一礼,率先走出尚未完全建好的大堂,与身边的赵溶、霍坚和鲍老三略作商议,随即发出一道道命令。

刘存和王杞尚未来得及商量,陆九大步挺身而出:“还是我带个弟兄去吧,这片地方我熟悉,我的马也多次走过这条道,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也能迅速退回来。”

刘存尚未开口,匆匆返回的王杞大声说道:“贤弟,你留下看家,愚兄与陆九他们赶去就行了!”

众人大吃一惊,这是何等的信任与荣耀,只要陆九和秦义答应,立即就成为主上的心腹,迈入人人尊敬人人羡慕的元老之列啊!陆九和秦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望着一脸沉静的刘存。

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忽然跳起来,指着闭上嘴的王杞大声质问:“杞子,姓刘的和你最亲,这段日子他总是一个人骑马出山进城,隔几天就叫你去他家喝酒,是不是已经沟通县衙,要把咱王家寨变成他姓刘的家业?唵?!”

刘存愕然点头:“学生记得。”

孟焕立刻转向陈颀:“明远兄,焕愿意保举刘存刘子鉴为本县北部盐官,愿意助他从流民中招募千人制盐!”

刘存欣慰地笑了:“明白就好,慢慢来,先把基础打牢,只要基础扎实,做出这些东西非常简单。”

吕平脸上露出笑容,之前他不明白刘存为何对购买家奴有诸多苛刻要求,自从他遵照刘存的吩咐,从下邳城请来了老拳师秦直和他的十几个徒弟之后,商队在来来往往的行商中受益匪浅,也就慢慢明白了刘存的高瞻远瞩。

望着静静守候的乡亲们,刘存心中颇为感慨,他没想到这样一窑普普通通的陶器,在父老乡亲们心目中竟会如此重要。

蔺家小娘略微迟疑:“婢子没见过,只是听说若是风调雨顺,五口一家的盐民一月能煮盐六百斤左右,家里若无壮劳力砍柴煮海,恐怕到不了五百斤,日子过得极为凄凉,不少人家为此卖儿卖女,妻离子散。”

“为何还不走?”刘存冷冷问道。

蔺氏沉默良久,满脸凄然地低下头:“突遭惨祸,举目无亲,婢子不知何去何从。”

刘存挠了挠被火焰烧焦小半边的寸板头发:“我和你无冤无仇,杀你干嘛?”

糜竺和刘晔无比动容,未料到国君刘玺在刘存心目中如此崇高,也没想到刘存对国君刘玺怀有如此深厚情感和报效之心。

程秉更是激动,嘴里仍在反复叨念:“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刘存发完一番表明心迹的激昂言论,向侍立一旁的两名刘晔美婢招手示意,等两个美婢续上香茗,便转向最早回过神来的糜竺,将冀州公孙家族与自己麾下商会的贸易情况和签订契约简要相告。

糜竺边笑边摇头:“你这家伙,刚说出一番令人动容的慷慨之语,转眼便钻入铜臭之中,也不怕德枢兄和子扬鄙视你?”

刘存哈哈一笑:“兄长明知故问,真要鄙视,也得先填饱肚子眼神才犀利吧?”

糜竺禁不住哈哈大笑,好久才收起笑声:“如此愚兄也不和你客气了,此次前来一是探望贤弟,看看在十余万流民的重压下,贤弟是否还能承受?二是给贤弟送来五张强弓,估计贤弟很快就要用得着。最后就是想当面问问贤弟,你派人送给愚兄的那套复合铠甲和那把削铁如泥的精美宝剑,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刘存如实回答:“复合铠甲和佩剑是小弟设计,出自冶炼大师霍坚先生之手。”

“霍坚?莫非是墨家传人霍子毅?”糜竺惊呼起来。

刘存点点头:“是他,要是没有子毅先生的高超技艺,再好的设计也是空的。”

糜竺捶着胸口懊悔不已:“没想到归隐多年的子毅先生,竟然在贤弟麾下,愚兄整个家族苦苦寻找子毅先生已达七年之久,唉!早知子毅先生在此,愚兄哪还敢送什么强弓给贤弟啊?惭愧啊,班门弄斧、班门弄斧!”

刘存连忙说道:“兄长的强弓送得及时!兄长历来送给小弟的东西,哪一样是平凡之物?再说了,哪怕子毅先生技艺再高,制一张好弓至少也要两年之久,兄长总不能看着小弟两年之内,一直拿着平凡弓箭出去冒险吧?”

程秉和刘晔已经平静下来,看着大呼小叫的刘存和糜竺摇头叹息。

刘存也不管糜竺了,对刘晔低声笑道:“上次振儿给弟送来的纸张,还剩下一两张吗?”

刘晔立刻前往东面宽阔雅致的书房,兴冲冲拿出两大张白纸放到众人中间:“德枢兄,见过这么洁白精美的纸张吗?”

程秉顿时眼都绿了,拿起一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满脸急切地询问刘晔:“哪儿来的?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