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毕的王杞和秦义围拢上来,站在刘存身边一面喝水,一面打量前方葱葱莽莽的山峦。

刘存指向建造中的宽阔后院:“等靠水边的那座小院和两排炉灶建好后,小弟会亲自酿造两锅色泽纯净香溢十里的美酒,等秋收之后有了余粮,小弟打算把技艺传授给家中下人,长年酿酒,再让振儿他们的陶器作坊制作一种精美的绘彩白陶酒瓶,装入我用秘法酿造的美酒,然后卖到洛阳去,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琅琊玉液’,哈哈!到时大哥你千万别惊掉下巴,一瓶酒少于一万钱我绝对不卖。”

“两个劣徒主上见过,大徒弟陆九刚满三十岁,小的是老朽的义子,叫秦义,到腊月就满二十四了,两人都是老朽从小捡回来带大的,手上功夫还凑活,其他十几个徒儿的武技大都是他们两个代为传授的,要是主上看得起,就让他俩代老朽为主上尽忠吧!”

看到长时间没人说话,众星捧月中的族长老王叔幽幽一叹:“这段日子,你们大多数人都找过我诉苦,有的埋怨说,南面大山下的人越来越多了,修建的红砖青瓦房子一排又一排,从南面山脚下的两条小河上游一直排到下游的海边,他们抢着开垦了越来越多的田地,还修建了一条条连通东西南北足足五丈宽的道路和石桥,每一户人家懂事的孩子,都能进入新寨子中间那座宽大的蒙学读书,所以,咱们寨子的不少人觉得刘存偏心,觉得他忘了当初咱们收留他一家的恩情,不再帮助咱们王家寨了。”

刚跪坐下来的刘存连忙拱手弯腰:“大人一片为民之心四方皆知,学生只是做了点分内之事,当不得大人如此谬赞,大人如有差遣尽管吩咐,只要学生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身材偏瘦却拥有一尺长美髯的县丞大人孟焕去过王家寨,他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徐州彭城人,也曾师从经学大师郑玄,游学关东关西五年之久,是个做事认真性格直爽的称职官员,他听刘存说正组织家奴在大珠山下开荒,已开出五百亩地试种一茬购自糜家商行的江南水稻,立刻站起来向刘存郑重施礼,感谢刘存为民众做出表率,弄得刘存连忙站起恭敬回礼。

刘存摇摇头:“你看着就行。”

倒是畅销琅琊国和整个徐州的“珠山黑陶”彻底打响了名声,造型精美雕刻各种花纹的陶碗陶罐不但不漏水,而且色如玉声如磬,使得文人雅士和富贵人家趋之若鹜,王家寨前的小河上游大小五个陶窑以轮番烧制的方式,每月向外界销售千件精美的陶碗、陶壶、陶缸和陶罐,引发整个琅琊国和徐州各地的巨大轰动,商队人数也由最初的六人增至二十人,巨量的财富和各种物资迅速流入依山面海的小小王家寨。

入夜,刘存送走了围聚不去的乡亲,在六枝明亮的火把下,开始对两件仿自周朝兽纹三足青铜鼎的陶鼎胚面进行雕刻,当一个个古朴典雅的蟠龙和凤鸟、一圈圈精确延绵的云纹、回形纹出现在胚体上时,坚持陪伴刘存的王杞和刘振禁不住欢欣雀跃。

此外,生命力超强的懵懂少年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刘振,这是另一个世界里刘存侄子的名字。

本以为还有番恶战的刘存吃惊不已,他望一眼躺在雪地上的三具尸体,再转向那匹原地转圈躁动不安却没跑掉的青马,好一会儿才大吼一声:“滚!”

看清了周边环境,两眼发绿的刘存捡起地面上被雪花埋掉大半的一截粗大木头,毫无顾忌地走向争食的野狗群。

女子惊惶地缩到石臼后方,双眼满是惊恐之色,她紧紧抱着怀里吓得不敢哭泣的孩子。

整个村子很快沸腾起来,老人和女人们带着孩子涌入村子正中央的蒙学躲避,近千工匠在大小头目的率领下冲向工坊,扛出打造好的刀枪劲弩,农夫们返回家里取出锄头钉耙和长短木棒,老拳师秦直和精悍沉着的蒙学先生赵溶各领五十武艺高强的青壮率先出发,迅速占领村北小河上的两座木桥,随后砍伐树木,沿着河岸架设一道道拒马,用原木和草席设置一个个简单的射箭掩体,船队总管鲍老三则骑马赶回海边码头,召集数百手下和近千名建设码头的青壮,以最快速度赶赴小河南岸听从临时总指挥公孙沛的调遣。

半个多时辰过去,二千余名来势汹汹的黄巾贼寇迫近珠山村小河北岸,细细一看不禁被眼前出现的一切惊呆了,不约而同停止前进,望着前方河对岸数里长的各种障碍和两千余名严阵以待的村民,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渠帅翟勉接到禀报惊讶不已,二话不说打马越过前方的队伍,率领两名副帅和十余名侍卫,策马冲到距离桥头百步远的地方停下,望着对岸众志成城保卫家园的两千余村民目瞪口呆,两年来他们跟随大贤良师的大军转战南北,从未见过如此有组织有胆识、而且会占据有利地形结阵抵抗的流民。

那南桥头左侧的土丘上,身材瘦高长须飘飘的大匠师霍坚不屑地望向衣衫驳杂武器凌乱的黄巾贼寇,与身边神色从容的公孙沛低声交谈起来:“这两千余乌合之众真让你料到了,与青冀地区那些身经百战的黄巾贼寇根本没法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窜过来的。”

公孙沛一直凝望前方贼寇松松散散的阵型,幽深的眼睛微微半闭着:“估计是被青州各郡军队击溃之后,逃窜到咱们北面黔陬城或者胶山一带的黄巾残部,之前曾听商队护卫陆九说起过,认为这股残匪距离咱们百余里之外,还隔着延绵百里的大山,没什么危险,也绝不敢南下攻打拥有两千五百官兵的夏河城,没想到他们的人数会有这么多,竟然越过铁山前来偷袭,如今看来,咱们都大意了。”

两人正说着话,对面十几骑黄巾贼寇有了动静,黄色大旗下冲出一人一马,对着南岸土丘上的公孙沛和霍坚等人大声喊话:“对面的人听好了,奉劝你们立刻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我大军攻打过去,定会鸡犬不留!”

前出的贼寇喊了一遍又一遍,土丘上的霍坚不耐烦地转过身,抢过师弟蔡佑手里的两石强弓和特制长箭,从容不迫弯弓搭箭。

只听“嗡”的一声震响,黑色长箭如同闪电般飞出,对岸七十步外大喊大叫的黄巾头目来不及躲闪,就被流星般飞速而至的长箭射穿脖子,直挺挺摔下了马背。

南岸延绵数里的两千多村民惊愕过后欢呼一片,吓得对岸十余骑贼寇匆匆调转马头逃向后方,原本忐忑不安的村民见状信心大振,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对面的黄巾大小头目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回到中军的渠帅翟勉当即下令:“各队听令:兵分两路冲过两条架设拒马的木桥,弓弩手突前助战,哪怕射完所有的箭镞,也要拿下两座木桥,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只要击溃对面虚张声势的流民杀入村子,本帅允许所有弟兄任意劫掠,所得钱财女人任凭弟兄们处置!”

黄巾头目们闻言大喜,一个个迫不及待策马冲回本阵,扯开嗓门许诺之后,率领精神大振的麾下弟兄争先恐后杀向两座桥头。

眼看对岸两千黄巾贼寇分成两路呐喊着冲来,土丘上的公孙沛仍然不为所动,直到贼寇进入五十步的射程并开始放箭,公孙沛才向身后的令旗手微微点头。

高大孔武的旗手用力将红黑大旗高高举起,布置在两座桥头后方的十几面锣鼓齐声敲响,埋伏在障碍后方的三百余名弓弩手迅速冲上前方,对准蜂拥而来的黄巾贼寇射出手中箭弩,密密麻麻利箭瞬间将百余名冲锋贼寇射倒,所有青壮随之齐声呐喊,越来越多的黄巾贼寇尚未冲到拒马重重的木桥,就已被一轮轮飞来的箭镞射成刺猬。

死伤数百的黄巾贼寇潮水般退去,震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土坡上连射十余箭且箭箭索命的霍坚哈哈大笑,将手中强弓扔给身后之人,遥指仓惶退去的黄巾贼寇轻蔑地说道:“之前咱们真是高估这群乌合之众了,哈哈!”

公孙沛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确实高估他们了,要不是我方人马大多未经战阵,小弟真想乘此机会下令掩杀过去,定能击溃贼寇一战而定。”

一直站在后方紧张观望的蒙学教师田牧匆匆登上土丘,遥望对岸尸体遍布尘土飞扬的土地庆幸不已:“还好、还好!对岸数千亩土地刚完成烧荒,还来不及耕作播种,否则不堪设想啊!”

霍坚乐了:“茂源兄,真难为你这个屯垦总管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对面几千亩地。”

田牧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小弟可没有霍兄的洒脱,更没有你们墨家子弟胸怀四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度,只知道三天没饭吃就要死人。”

公孙沛忍不住笑了,摆摆手指向贼寇退去的方向:“看来一时半会儿贼寇难以再来,咱们几个还是借此机会到处走走,探望受伤的乡亲,再给青壮们鼓鼓劲,提醒一下秦老爷子和鲍老三他们两队主力军时刻保持警惕。”

霍坚跟随公孙沛走下土丘,想了想低声问道:“按理说,咱们年轻的主上和王寿山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变故?”

公孙沛不由停下脚步,颇为担忧地说道:“很有可能,联系到前日商队突然被劫,小弟总觉得这股突然袭来的黄巾贼寇不寻常,似乎不只是为了劫掠而来。”

霍坚立即醒悟:“莫非是冲着咱们几座工坊来的?”

公孙沛幽幽一叹:“说不定真真让兄长说中了,怀璧其罪啊,唉!”

霍坚顿时满脸沉重:“既然这样,是否把各部总管召集起来共同商议?”

公孙沛略微犹豫,最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急,否则很容易引起父老乡亲的慌乱,还是等主上回来再说吧,当务之急是齐心协力把这片来之不易的基业守好,命鲍老三等人严密监视对岸的黄巾贼寇,估计主上回来之后,一切就会清楚了。”

“既然如此,干脆把贼寇扔在对岸的十几名受伤者带回来盘问,或许能弄清某些事情。”霍坚建议道。

公孙沛欣然点头:“小弟正有此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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