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前一世从未能享受过的悠闲惬意,这一路上,她不像是个要嫁到他乡去的可怜女儿,而是像一个出门来游山玩水的闺阁小姐一般。

司季夏迎着司郁疆的目光,点了点头,“出府时偶有听到过,听闻是千金难求的神医,脾气古怪得很。”

男子撑着一把伞兵缀着流苏伞面绘着江南烟雨的油纸伞,根本不用找寻这院中小道究竟在何处竟每一步都能踩在小道路面上,好似他对这里早已很熟悉一般。

“忍着了。”冬暖故接过匕首,取下牛皮刀鞘,将匕刃在烛火上烤了烤,而后面不改色地将伤口划开些,而后迅速地用包了帕子的手捏住那薄却锋利的暗器,飞快抽出——

“咳咳咳——”男子陡然咳嗽起来,冬暖故只觉她咽喉前的阴寒撤了去,而后听“钉”的一声,是剑尖拄地的声音。

约莫一刻钟后,冬暖故在一户门户脱漆得早已看不清原来漆色的破宅前停下脚步,看一眼门上仅孤零零的一只铜环后,抬起手,叩响了门扉。

“小……小小姐?”六娘看着此刻正坐在她床上为她叠衣裳的冬暖故,神色很是慌张。

这些传言,于她无害,最主要的是,这些传言足够柳承集这么些年来在百姓心中营建的地位与良好形象滑下了无数个坡,所谓“观众”就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的观众都乐意为你的好买账,他们更多的是随波逐流,见风便说雨,管你好或是不好,皆与他们无关,只要他们口中有得事情来津津乐道就行。

“你——”司郁昭抬起手似还想要说什么,然一直禁闭着的殿门却在这时由里打开了,出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司郁昭的话,也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左相大人,恭喜恭喜啊!”柳承集接下圣旨后,前来传旨的楼远便笑吟吟道,好像这门婚事对于左相府来说是一件什么大好的喜事一般,“恭喜左相府不日嫁出第一个女儿!”

“如果老爷不是相信小小姐的话,又为何,为何……”六娘有些不敢往下说。

现下他眼里的疑惑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不过只要她的目的能达到,他装与不装都与她无关。

三姨娘说得紧张激动,柳清立刻配合地用帕子捂着嘴用力地咳嗽起来,只听楼远有些可惜道:“肺痨?左相大人该是赶紧找人给四小姐瞧瞧才是。”

然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能亲眼见到右相本人不可确定传言是否属实,不过听着这个声音,冬暖故能确定所谓的女扮男装不过是传闻而已,来人的声音虽然柔和动听,却也只是男人才会有的声音,且倘他真是女扮男装,这两年来不可能不被柳承集抓住把柄,又怎可能在朝中压柳承集一头。

“是!老爷!”柳路连忙应声,迅速退下了。

屋子里,六娘还战战兢兢地回不过神来,看到柳承集离去,再看到两个负责留下看着冬暖故的家丁出了屋守在两侧,忙到冬暖故跟前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边检查边道:“让我看看小小姐有没有伤着哪儿!?”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家小姐还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说话!?”六娘的求饶声刚落,林姨娘柔软却厌恶凌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人,替老爷将这个不懂事的奴才拖下去!”

柳承集不会怎样待她?冬暖故心中冷笑,只怕若是可以的话,让柳承集亲手杀了她这个亲生女儿,他定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与迟疑。

冬暖故在心中冷笑,柳涟这是觉得巧金浑身湿透丢了她的面子,好歹是掏心挖肺伺候了她十年的婢子,真真是够无情的女人心,若是前一世,她必欣赏这样的女人,不过她已非前世的冬暖故了,那么这样的女人——

柳涟的人,这个时辰来此定要找出些什么事情来,自打原本的冬暖故回到这座相府便日日被当做下人来使唤,更是受尽她所谓的“亲人”的冷嘲热讽乃至侮辱,最后不堪忍受这样的日子跳湖自尽,她再次睁眼时,已非这个世界的冬暖故。

“六娘,我没事,我只是胃口不好,吃不下而已,你不用慌。”冬暖故拉过六娘的手,六娘那粗糙得近乎割手的手心让她的瞳眸猛地一缩,却还是温和道,“我喉咙没事,不疼。”

只见那伸到冬暖故视线里的手心上躺着一根火红的绸带,红绸顺着那对方的腕臂向马车外的方向延伸,在男子的手腕处编成一朵大大的红花儿,冬暖故知道,这编成花儿的红绸带的另一端也在对方的手里。

没有喜婆便没有喜婆,有相公亲自来迎似乎更好,至于脚沾了地便丢了福气这种说法她自来不相信。

只见冬暖故轻轻点了点头,抬手抓住了司季夏手中的红绸带,然当她的手才轻轻捏住那红绸带时,司季夏立刻收回了手,只听他又道:“小心下马车。”

冬暖故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在司季夏由着红绸带的牵引下慢慢往府邸里走去,然不论是在府门外还是在府里,或是更往府邸里走,冬暖故的耳畔都是静悄悄的,静得只闻他们几人的脚步声,静得好像根本不是在办喜事一般。

如此安静必是有事生,而究竟是何事情,她目前看不到暂且猜不到,且春荞和秋桐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想来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

司季夏的步子很缓慢,且走一小段距离后需要稍微顿下脚步稍作休息,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走在他身后的冬暖故能清楚地感受得到他绕过这些弯弯绕绕道路的吃力。

身子果真很病弱么?

虽是如此,每走到转弯或是梯坎的地方,冬暖故都能听到前边那淡淡声音的提醒,使得她心下微暖,嘴角也不由得挂上浅笑,心想她这相公还挺温柔贴心,忽然间,她无法将他与残废丑八怪联系在一起。

冬暖故在司季夏的牵引下绕了将近两刻钟的路,冬暖故跟在司季夏后边上了三级矮台阶后她清楚地听到了些微吵杂人声,应是喜堂到了。

不过也仅仅是些微人声而已,仍旧没有办喜事时的热闹。

当冬暖故跨过高高的门槛时,只听到厅堂里传来中年男人冷淡的声音:“快过来吧,吉时马上到了。”

男人的声音很是冷淡,完全没有一丝喜庆的味道,反倒像是在被迫执行什么任务一般。

冬暖故的脚步终于随着司季夏脚步的停下在微暖的屋子里站定。

就在冬暖故等着那中年男人唱报吉时时,她头上的红盖头竟忽然被人扯下!

冬暖故的视线倏尔变亮。

“这样,你依然愿嫁?”那淡淡中似乎总带着几缕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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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要说神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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