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小子笑了,抄起手乐呵呵地看起了笑话。

皇帝继续给他加上一鞭快马:“先生!原来你推荐给朕的你那个副手吕调阳,朕准备对他委以重任。考虑到一下把他提拔起来太招人耳目,所以先派他出趟钦差,去决口一线巡视,有什么紧急情况,包括工部、户部和兵部的,现场协调处理!等他回来,朕就让他接任吏部尚书,更好地协助你!”

不过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主动去见张居正,一定能让他更死心塌地,而且史书上还能记下皇帝亲臣爱民、体恤下属的光彩一笔。

“皇上!冤枉啊!微臣万万不敢!微臣忠于皇上,忠于大明,日月可鉴啊皇上!”吕调阳头捣如蒜,已经发出了哭腔。

等皇帝已经走了很久,他才从宫门外的大台阶上起身。时间已近黄昏,夕阳拉长他孤单的背影,越来越长。

来到院子里,朱翊钧正想让冯保教自己打一套拳,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圣上教诲得是!心中大堤不决,水患定除!臣等一定谨遵圣上教诲,一定齐心协力,除此大患,为圣上分忧!”张居正干练地站起身来,拜别皇帝就要往外走。

他完全慌了,伸出两只手猛烈摇摆:“不不不!母后!您应该来!孩儿这正和她们闹着玩呢!”

李太后一下扶住儿子的肩膀,失声抽泣起来!

……

女人最要面子,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当着别人面提将出来,而且还得注意说话证据和方式,所以他有意先将张居正和冯保先支开,和母后说起了悄悄话:“母后,请外兵入京勤王,只能是饮鸩止渴!”

当年诸葛亮就拒不接受阿斗加九锡的封赐,因为加九锡既是至高无上的礼遇,也几乎成为胆敢谋逆篡位的代名词。

就在这时,高拱又是一声高喊:“禀圣上,臣还有本奏!”

少帝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太刺激了!

他让母后也讲一个,她却没讲三国故事,讲了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

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高拱蘀少主出面,去打击还想咸鱼翻身的张贵妃和五皇子,一举两得,先去掉一个险重威胁,再集中力量孤立高拱,置他于死地!

可是儿子却一下用手挡开了她的手!然后,就象是小孩子玩尿泥丸一样,他蹲下身来,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个“间士”的瞳孔。

女子倚着门边,轻轻半蹲着,道了一个万福:“贱妾参见太傅大人!”

要说这明朝当官就是舒服,大半天的喝酒,也没人管。不过,要想这么轻闲,必须得当官当到他俩这个地步才行,只有皇上能管,别人根本管不了。

如此绝色美人,在此朦胧光景之中,无衣而舞,会是怎样一番境界?

她噙着泪,抬起头,满是哀羞地望着他,却见他只是笑了笑,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即便哭得再伤心也仍要继续下去,直到脱得一丝不挂为止。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解开裙带,伸直双腿,踮高脚尖,然后咬了咬唇,颤抖地脱下长裙。

谁曾想到,刚才已经将眼睛闭上的高拱竟然又睁开了眼,而且两只眼睛瞪得象铜铃一般大,甚是吓人,只见他一下子就抓过一名女子的手,大笑着说:“连你也要走么?”

……

看着太监们细致地摆放菜肴,肚子叫得更欢了。那两个贴身宫女听到了,忍不住掩嘴轻轻笑了起来。

张居正走到轿子的前面,这时一位轿夫替他掀开帘子,用非常轻的声音对张居正说道,“大人,三宝副督主让我转告您,‘间士’已经捉到!他正在亲自提审,就不陪您了,让我们务必保护好您。您准备去哪?我们送您去!”

十万火急!

她俩这才慌了神,急忙边摇边唤:“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却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俩急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虎口,终于让他缓了一口气回来。

他如奉圣旨,迅速替她脱下衣裙,褪掉她的亵衣,曼妙玉体刹时横陈眼前。

见他突然推门进来,二美虽然早有所料,却是故作惊慌之态,一下抓住被单捂住胸口,惊讶地站起身来:“戴,戴大人,你怎么闯到我们的客房里来了!”

兵部尚书戴才府院。

可这会儿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多想,只有学着刚才高拱的样子,倒头就跪,双手、双膝撑地,额头磕在地上:“儿臣给母后请安!”

他使劲眨眼,这才看出来这是在父皇平时处理政务的大殿。

冯保慑服地磕头:“愿闻其详!”

皇帝果断卖了一个关子:“我先考考你!欲得其果,必究其因。你说说就在宣布改换

厕纸的第四天,就出现这样的现象,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织造局泄密!”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我再问你,泄密的原因又是什么?”

“侵吞我大明国库?”

“好!这回有些上道了,你再说直白一点儿,侵吞国库,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为了捞银子!”

“全中!就是这个,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为的就是银子,就是钱!钱就是他们的命!所以,你要是想查封他们,调查他们,就相当于要了他们的命!我这么说对么?”

冯保已经是真正的五体投地:“圣上英明!臣等不足圣上之万一。”

皇帝一挥手:“别给我灌**汤了,咱们来做个简单的数学题目吧,你每刀厕纸付给织造局是多少?”

“十刀一两银子,一刀是一百文。”

皇帝笑得异常灿烂:“你这收一刀一百文,他卖一刀十两,相差一百倍。当利和本相当时,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达到二倍本时,他们就敢于冒上断头台的危险。而当利达到三倍本时,他们就会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你这利已经达到了一百倍本,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冯保掏出了一方手绢来擦汗,今天皇帝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完全把他震惊了!

皇帝把刚才卖的那个关子打开了:“这武的方法最直接。你去问他们织造局要一个每月能生产出厕纸之数,比如说满负荷生产,一月能生产出来一百刀,你就管他们要每个月一百刀,或者一百二十刀,到时交不出货来就杀头,他们就不会有富余的厕纸卖到市场去了。”

冯保一拍大腿:“这个办法好!”

看着皇帝停下了说话,冯保才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继续保持着倾听的动作:“圣上!还有文的方法呢?”

朱翊钧倒是没有追究他刚才的打断,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文的,就是你先攒上一大批厕纸,存上一大笔钱。然后,你也和他一样,去这家店铺的对面去开一个厕纸店。”

“也开一个店?”冯保越来越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短短几分钟就能听懂,那么就不会有后来凯恩斯费尽一生心血才创立的宏观经济学了。

西方资本主义,历经了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自由竞争引起生产集中,生产集中发展到—定阶段必然走向垄断。哄抬米价和厕纸,这一定在背后都是有利益链条的,都想借着背后势力发一把“垄断”的财。

要想真正克制这种目前大明刚兴起来的不良垄断集团竞争,一个最基本的办法,就是比他们这些“小垄断”更垄断,顺应市场规律,建立国家资本主义。

皇帝看了张居正一眼,却发现他的眼里放出了光,慢慢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颏下的胡须。

这个张居正看来懂得一些比较基础的经济理论知识,难道他原来做过买卖?

“对,也开一个店,你这个店,用的是国库里的钱,卖的是皇宫里的厕纸。他卖十两一刀,你就卖五两一刀。这样一来二去的,大家慢慢就只去你的店里买了。到了后来,你甚至可以把他店里的厕纸慢慢全买过来,代替他和织造局泄漏秘密的内鬼做生意。你就不光一下知道这个内鬼是谁,还能够把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到后来会成为国库财政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这个,就叫国家……叫国家店铺买卖!”

朱翊钧本来想说国家资本主义的,怕他们听不懂,现编了个简单的词。

这些来自后世西方资本主义由萌芽到迅速发展的经济理论,让这两个绝顶聪明的大臣彻底震惊了。

冯保听完了“文”的理论,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文的办法也好!而且一举两得。圣上英明神武,我等即便是极力揣测也不知其中奥妙之万分之一。还请圣上明断,处理这件事情,是用‘文法’还是用‘武法’?微臣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