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在收敛了脾气温顺地站在门外等待着的米倩看来,里头那一位背靠着真皮高级转椅,高高在上、好整以暇而又运筹帷幄的夏总监,分明是在给自己一个难堪的下马威!

草坪的四周种着的树都很高,或许是梧桐,或许是香樟,绿意逼人,却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圈影子,分辨不清楚。

伴随着压抑而难耐的喘息声,男人的右手正深入到子弹内裤中握住某处,规律地揉动着,还在……进行着某项“伟大”的作业。

然而,项慕川却没有动,他只是微微仰着面,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又黑又亮的眸子一下子转过了种种情绪,却被厚重的睫毛覆盖得不真切起来峥。

但是,夏温暖很清楚,那只不过是心疼作祟下错觉罢了,自己是要和他保持距离的客!

林依抖着双唇,无助地抱住头,终于开口哀求:“不要杀我,求求你……求你了……”

她的脚步其实不太稳,原本长廊上没有人的话她还能撑着墙走回大堂,但偏偏迎面就挡着一个男人,目光直勾勾地在她身上逡巡,夏温暖登时就垮下了美颜,声音冷寒刺骨,“怎么又是你?”

夜晚八点整,t市的名流权贵们鱼贯入场。

有些舍不得放下她,男人在原地停了几秒钟,但又想到这会让她不舒服,还是将人放到了床上。

“项先生,距离三方油品贸易洽谈会议还有半个小时。”

“把这些花处理掉。”

听她又提到这个,项慕川立刻沉下脸来,像是被触到了底线一般阴郁到底,“决裂是你提出来的,我并没有同意。既然你要单方面地决裂,那我也可以单方面地对你好,这两者并不矛盾。”

整个办公室除了成堆芬芳的红玫瑰,终于只剩下了夏温暖和项慕川两个人。

但她又不好贸然将男人赶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已经成为焦点了,如果不按着剧本顺势演下去,想必会有更多的麻烦!

她的办公室在这一层楼的最深处,而那一列队伍一眼望去却将整条走廊都挤满了,齐刷刷的脚步声轰然作响,让夏温暖不由地抹了一把冷汗。

她低眸一看,封壳上写着两个大红色的粗体字,而米倩的怒极攻心很显然就是因为这两个字。

夏温暖不再回答,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我早就不当你是我的丈夫了。从我答应离婚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完了,彻底的——”

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后悔过爱上他,却终于彻悟了,嫁给他,是她曾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项慕川利落的短发被狂风吹得变了形,嘴唇都快要裂开,车速实在太快,开车的人又是这种极不冷静的状态,随时会车毁人亡的!

项慕川亦被李管家的几句话砸得头昏脑胀,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提不起力气去看夏温暖的脸。

“大小姐,你别怪老头子我说话直。今天你将项先生带来夏园,失了分寸了。”

项慕川有一时的失神,此刻背上的那点疼痛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心底缓缓升腾而起的那抹温情让他恍惚而怀念,看着夏温暖的眼神越发的柔和。

她也懒得理会,只吩咐了一句,“李管家,麻烦你替他处理伤口。”

夏振海鼻孔出气,恨不得再往项慕川身上招呼一顿毒打,“要么他就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要么等这小子身上的血流干了,再把他丢出夏园!眼不见为净!”

为什么,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却含着铺天盖地的惊恐?是他吓到她了么?因为他鲁莽的触碰?还是他这重重的一摔?

项慕川的脊背透湿,被烫得忍不住嘶气,但只持续了半秒钟就封住了唇,他不想让夏温暖听到这些恼人的声音。

“如果你是说项慕川,我和他已经……”

她雀跃地跑到夏振海身边,殷勤地缠上他的臂弯,面向夏温暖的眼里却满是恶毒。

三年前的那场决裂,惨烈到他就算年纪一大把了,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大小姐肯重新跨进夏园,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那个时候,大教堂里的巨钟沉痛地晃动出钟响,宛如世纪末的挽歌。

眸光渐渐汇聚到一处,凌厉得像是刀锋,耳畔梁北北还在玩着类似“原来你叫项慕川呀,怪不得一股子人渣味”的言语中伤,到他这儿却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画外音。

其实夏温暖很想问一句,钱多出来了就非要用掉?但对方是长辈,提的又是请客的请求,她不给面子就说不过去了。

“这个……”她脑子有些乱,不知如何回答。

但此刻他气得双眼都泛着红光,似乎又太过了些。

夏温暖渐渐淡出他的视线。

两个字,不轻亦不重,独属于项慕川低沉而又厚重的声线缓缓地四散在空气中。

桑尼是条纯种的金毛猎犬,毛色鲜亮而柔软,体型庞大,背线强壮,立起来的时候,两只前爪能抵到他的胸口,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国王。

这条狗是项乔伊,也就是项慕川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她二哥二十岁的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桑尼刚送到项慕川身边的时候就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整个身体比他的手臂还要短小,尽管有棉布裹着,也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一转眼,竟长得这样大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时此刻的桑尼,让项慕川很容易就想起它刚刚离开母亲的时候(那个时段的小金毛会非常的寂寞孤独,很可怜),莫名的就有些怀念,更多的却是心疼。

夏温暖走了,大概对桑尼来说,是再一次体会失去妈妈的滋味吧!

桑尼听到有人在叫它,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微微撑起一个角度,但很快的,又重新塌了回去,仿佛在说:这不是它想听见的声音。

莎莎看到这里,难受地死死捂住了嘴巴——她知道,桑尼是想太太了。

从前夏温暖在项家的时候,和桑尼可谓是形影不离。

偶尔有空,她就会带它去外面晒太阳。每天傍晚的饭后散步,更是雷打不动的习惯。莎莎总是能见到一人一狗,沿着小路走出宅子,然后约摸过了半小时,再一前一后地走回来。

夏温暖从来不给桑尼栓狗绳,它太通人性了,呆在她身边的时候从不会没理由地乱跑乱闹。有时她不小心走得偏了它还会不满地叫两声,再用力地将她推回到安全的人行道上去。思绪戛然停在这里,莎莎眼中一片酸涩,她深吸了口气,连忙转过头去,装作被风迷了眼一般麻木地揉动着眼眶。

莎莎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哭呢?

太太走了,桑尼茶饭不思,但最难过的,应该是少爷才对。

谁也不能指望动物能有多懂事,桑尼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只能也只会用绝食来发泄痛苦。

而项慕川不一样,他是成年人了,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是没有资格任性的,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吃不喝,也得夏温暖真的会心疼才算值当吧……

有的时候,项慕川会在夏温暖的房外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却没有一次伸出手推开门,走进去过。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是一座空房。

男人每日呆在家中的时间都不算长,其中有一半都偏执地耗费在了守着夏温暖的房门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他的背影永远是那样的萧索,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水晶吊灯那么明亮的光芒,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灰暗和阴霾。

莎莎有几次进去除尘,发现那个房间真是干净得令人发指,完全没有人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