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么多人,”长孙颖吐了吐舌头,“照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舅舅说的应该是禇遂良了,其实他不该叫舍人的,他现在是起居郎。前朝的时候称为起居舍人,但等到本朝时,已经改为了起居郎,但一般还是成为起居舍人。”李治一边给长孙颖解释,一边点头道,“这的确是个人选,说来,他似乎比舅舅还更合适一些。”

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只要做了,魏王便有机会攻讦太子。如今皇后已经过世了好些年,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大,少有人劝得住。若是魏王煽风点火,到时候会连累一大帮无辜者怎么办?

只是李治也是个要高傲要面子的,就算是请长孙无忌帮忙,他也做不出腆着脸贴上去的举动。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娶长孙无忌的嫡女做王妃,皇帝或许乐意亲上加亲,但他抱大腿的倾向就太明显了,李治丢不起这个人。娶长孙颖,不太显眼,却也可以扯上关系。行了固然大好,不行却也不算太过丢人,毕竟一个嫔妃的位置,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江南,小时候跟父亲在扬州住过一段日子,所以喝茶跟这里的习惯不大一样,没有那么多调料,”薛婕妤慢悠悠的烤着茶饼,跟长孙颖闲话家常,“父亲就曾经说过,五味令人口爽,茶亦是如此。为了逞豪斗富煮茶,夹杂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反倒失其原味。”

“可不可以送给我!”长孙颖本来就在抄曹植的芙蓉赋,他这样一弄,还挺点题的。

但就是这样一片大好的况下,徐芷能够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吃力不讨好的劝自己注意行举止,实在是有些“傻”。

长孙颖最初听徐惠说话读书作诗的故事,感觉就是跟自己相比,这姐妹儿才像是穿越过来的。正常人四岁不过才上幼儿园,八岁能写五百字的小作文就算不错了,可她八岁就已经能做诗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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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身上穿着普通的袍子,看起来不像是宫中的女官,但是周围的宫女对她都十分恭敬,而她轻声细语的安排着周遭的事时,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气度,也显得对此地非常熟悉。

长孙颖初来是也挣扎过要不要玛丽苏一把,做个才女什么的,但是很快她就现自己真不是当那个的料。这不是单纯的抄袭几唐诗就能成名的时代,诗文诗文,有诗有文,格律韵脚,四六骈文,哪个都要她的命,更别说那些经史子集了。等听的眼睛都变成蚊香圈之后,长孙颖果断的给自己设定了只要识字就成的标准。

长孙颖没有理会她的得意,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似得一样,小脸煞白的在那里呆了半天,然后撑着桌子的身子晃了一下,整个人翻着白眼的倒了下去。

“这有多少匹啊?”长孙颖看着那几乎可以称的上是漫山遍野的马匹,声音都有点飘。

“当年是三千匹,现在么……”李治显然是习以为常了,看了看在着池苑四周嬉戏的马匹,招手喊了个太监问道,“现在这里有多少马啊?”

这个问题,太监显然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殿下要问,怎么可能不回答,当下就跑去找人,过了片刻后一个身穿浅青色官府中年汉子神色紧张的跑了过来,见着李治直接就跪下了。

别说长孙颖,李治见着都被吓了一跳。这年代可不兴叩拜大礼,一般都只有在祭祀时才用,这人冷不丁来这一套,实在是骇人听闻。

“起来,起来!”去喊人的小太监显然也觉得很没面子,当下赶紧去踢那人,结果那人撑着地带着哭腔的说道,“我,我腿软,起不来啊。”

“噗!”长孙颖一下被逗笑了,见着大家都看着自己,赶紧躲到了李治后面。有着她这一打岔,倒是活跃了气氛,李治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太监将着那人扶起来,“我只是好奇这里有多少马,找你来问问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怕。”

那人听着李治这话,这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勉强站稳,战战兢兢的行礼道,“卑职乃祥麟厩奉乘胡立,此间有良马两百五十匹。”

“这么多!”长孙颖感叹的说道,你只想拿一辆车,但是进了车库现有两百两等着你临幸,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么少。”李治的感慨跟长孙颖完全不是一个方向的,他皱了皱眉说道,“我记得先前就已经有三千匹了,怎么这会儿变得如此少。”

三千?长孙颖给这个数据跪了。

“回殿下,殿下所说的三千匹,那是两厩十二闲加起来的匹数,如今这里只是左飞黄闲中的一处而已,自然不多。”说起本份,胡奉乘自信多了,话语也流利起来,“实际上如今内厩马匹总数已经超过五千了。”

“这么多!”长孙颖惊叹道,李家才几个人,就用得这么多匹马。

“这算什么多的,”说道这个,胡奉乘却是一脸苦相,“前年我们才往着陇右送了两千匹,将着数目控制在陛下要求的三千以内,可今年一过,各地上供的马匹又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如今已经超过了五千,可是马料却没有增加,卑职等人正头疼不已呢。”

长孙颖听着他说这话,不禁看了看李治的脸色。怪不得这人这么勤快的帮他们介绍状况,原来题意是在这里呢。

这人也是,说胆子大吧,见着李治都吓得腿软。若胆子小吧,这会儿逮着李治哭穷倒不害怕了。

李治仔细的听着这话,面上流露出同之色,等着他说完了才点点头,“你们也的确是辛苦了,只是司农寺那里也不容易,他们也在上奏说内厩马匹数目太多,嚼用颇大,若是移了其他的款项来喂马,恐怕扰民。”

“可我们这里已经很省了,若是无事,往日三顿,如今都只喂上两顿。”胡奉乘说起这个,倒有些眼泪汪汪,“这些畜生也通人意,明白今时不同往日,都乖觉得的很。”

这人大约也是养马的,跟着这些动物都有了感,他往这里一站时,便不时的有马凑过来,于是他只能一边跟李治说话,一边拼命的推开想要来舔他的马。说道动时,那马也伸头过来蹭他,眼中似有泪光。

真的有这么惨么?长孙颖看着,顿时同起他们来,感觉着像是被虐待的小动物一样。

“这样吧,我有空跟父亲说下你们这里的难处。禁中的马匹不能少,这些马本是良马,吃喝也比一般的驽马厉害,万万不能饿着。”李治摸了摸神不知鬼不觉凑过来的一匹马,笑着说道,看起来也是颇喜欢这些

“那多谢殿下了。”胡奉乘听着这话,眼睛都放了光,对着李治行礼时腰都快弯断了,等着起来后,语气欢快了不少,“殿下是来选马的?是要打马球呢还是游猎还是看歌舞?有什么要求?要什么马?”

“我倒好办,将我常用的那几匹留下来即可。关进是给她挑几匹。”李治指了指长孙颖,“不要太高,要温驯的,能驮着人走就行了。”

听着李治的描述,长孙颖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起来,这样还要什么马啊,不如干脆给她找辆驴就好了。

“这个,”胡奉乘听着李治的要求,略微思索了片刻点头,“有的有的,凤苑那里有几十匹果下马,岁数都在三岁左右,正是使得上的年纪,殿下看是我挑几匹来给你们选选,还是殿下亲自?”

“我们自己去吧。”李治看了一眼,天气挺好的,逛着也是逛着,便决定带着难得出趟门的长孙颖继续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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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的吃不饱肚子?”长孙颖被李治带着去挑马的时候,心里头还惦记着那匹马眼泪汪汪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李治。

“短缺是有的,但是没他说的那么厉害。”李治看着长孙颖那揪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当他们跟人一样,现做现吃啊。”

“啊,”长孙颖张大了嘴,马这东西,她见过是见过,可没喂过啊。

“马儿吃的都是草料和豆子,这五千匹马,可不是现吃现割来的,都是直接从司农寺领现成的草料。他们一次领的份额很多,顶多是今天吃了明天的例,担心后天没有份例而已,并不是真的断顿。我之前在父亲那里看到过奏折,他们今年已经上过好几回了,从夏天嚷嚷起来,到如今一直在说快要断顿了,但实际上一直没有顿,怕是看着年景好,司农寺收的太多,想分一杯羹罢了。”

“竟然是这样!”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那他不是在哄我们?你怎么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李治见着她笑道,“每天有那么多人求你办事,找你说话,哪里能各个都是真心的。自己分辨不出真伪,被骗了也是活该,怪不得人。”

长孙颖想想,倒也真是这个道理,不过被骗了能不生气的也是少数,这么一算,李治这馅儿真不白。

“你看我做什么?”李治见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

长孙颖本来就在育阶段,所以吃的不少,却怎么都不长肉。李治每次都抱怨搂着她怪硌手的,所以她近来脸蛋上长了点肉,他就特别喜欢,没事都爱掐几下,那动作神总让长孙颖联想起农民试试自家养的猪有几斤几两的样子。

“我是觉得你好厉害。”长孙颖含含糊糊的出口,话里头的崇敬之意倒是真的。

听着她的夸奖,李治耳朵有点红,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很骄傲,“其实也没什么,多听多看,自然而然的就懂了。我整日里没事都在父亲那里陪他,文武百官来去匆匆,各地奏折文书有时候也帮他查看一二,只要人不太笨,在这里呆久了总会学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