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十娘已经在石凳上坐下,“……即来了,将军陪妾把这局对完可好?”一瞬间,她已经镇静下来。

古代的娱乐太少,尤其像她这种贫困交加的人,连本好看的书都不舍得买,更别说出去应酬交际取乐了,好在她前世就是个围棋爱好者,认真说起来,她大学时还曾经在全国业余围棋赛中拿过第三名呢。

往年是她和秋菊两人采山货,今年她身子重了,只剩秋菊一个人。

沈钟磬为人刚直,素来吃软不吃硬,这些早在他把甄十娘赶入祖宅时,她就懂了。

按规矩,只有一品以上大员才有携带内眷参加廷盛宴的资格,可他是万岁跟前的红人,那时又刚从边关归来,内廷下请柬时便破例邀请了将军夫人,郑贵妃这也是好意,放在寻常人早巴巴的乐颠馅了。

一致要求万岁下旨出兵祁国,惩治其擅求公主之罪。

“……这是你的?”目光从八面鞠落在小太监身上,沈钟磬脸色骤然冷了几分,“……为何在这里玩闹!?”妹妹刚刚有喜,胎象不稳,最经不得惊吓。

“小……大在屋里。”喜鹊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闪身让到一边。

娘趁机上前给两人整理衣服,嘴里嘟嘟哝哝,“不就几个石头仔吗,输了赢了还能当饭吃?”一抬头见甄十娘正板着脸,忙闭了嘴。

若巴结上这位辅国大将军,拉到军中的药材生意,那可是财源滚滚!

“哪里,哪里……”冯喜连连摇头,“简姑娘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你若真收她的坐堂费,我还看不起你呢。”自两年前替他解了围,冯喜打心里折服甄十娘。

“没事了……”喜鹊笑道,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可能是上午跑的路太多,中了暑,我喝些粥就好了。”端起莲子粥,低头喝起来。

来道古代,甄十娘才知道,古代并非后世人眼里那样,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就像这梧桐镇上,大多人还都是一夫一妻,只有那些豪门大户,才会妻妾成群,相信只要她不攀附富贵,就一定能找到一个愿意和她白首偕老的人。

果然,病人发了一身透汗,几天功夫就好利索了。

这里终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空间,那个世界了。

看了眼静悄悄的东屋,喜鹊又叹了口气,吩咐富贵把门锁了,抬脚朝东屋走去。

喂给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渣的不能再渣的正打着休妻另娶主意的毒舌男人,她打心里疼。

“小姐的身子骨熬不了这傍晚的凉风。”知道甄十娘不愿意让沈钟磬进屋,宁愿在外面耗着,喜鹊低声解释道,一边收着石桌上没收完的棋子。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那个先不用收,你只把茶壶端回去,再冲一壶茶吧……”她可不想把围棋拿屋里去陪他继续下。

见甄十娘没再斥责,喜鹊就应了声是,又问,“奴婢要不要去摘些菜准备晚饭?”

她是想问沈钟磬会不会留下来用晚饭。

不过一个多月,沈钟磬就来了两次,喜鹊打心眼里欢喜,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她家小姐能和姑爷破镜重圆。

毕竟两人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不用……”甄十娘扭了头朝回走,留下喜鹊慢慢收拾。

沈钟磬正坐在炕边拿着一本书看,见她进来,就问,“……这些书都是你看的?”

甄十娘目光落在他手上,却是自己平日看的一本人体脉络图,就点点头,“让将军见笑了,妾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拉了把凳子坐在沈钟磬不远处,便直奔主题,“将军今儿来这有什么事?”

既然事情无可更改,她也没必要再耗着,简文简武还在喜鹊家藏着呢,孩子是好奇心最强却又最没耐心的,难说不会突然跑回来,她还是赶紧打发了他为好。

沈钟磬面色古怪,这是她今天第三次问了。

为什么她会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短短一个多月,自己就来了两次,她不会是误以为他今天来是接她回将军府,急不可耐了吧?

身子本来就弱……如果他再说是来谈和离的,她会不会伤心欲绝?然后一病不起,然后……

他不愿想下去。

呼之即出的答案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丝丝挠挠的感觉,口就一阵窒息。

再一次看了眼她弱不禁风的身子,暗道,“罢了,就再等些日子吧,等她身子养好了,我再提这事儿。”念头闪过,就顺口说道,“……我是去大营办事儿,正路过这里。”他的部队就驻扎在离这儿三十里的丰谷山,打马一个时辰就到。

她猜错了,他竟然不是来休她的?!

甄十娘眼底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心砰砰地跳起来:“他若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能把一切安排好!”这念头一闪过,甄十娘心里就暗暗算计起来。

暂时打消了和离的念头,沈钟磬一时也无话可说。

屋子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喜鹊的脚步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将军请喝茶。”把托盘放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提起壶给沈钟磬斟了杯茶放在炕边。

端茶喝了一口,沈钟磬抬头问,“你怎么喜欢看这种书?”又不习武,她看这个干什么?

只有学点才用上这种书。

不是故意找话题,面对温温淡淡的她,他突然有种想了解的欲望。

“我……”

正说着,荣升的声音传来,“将军还等在这儿吗?”

“荣升回来了。”喜鹊快步迎出去。

“客栈订好了?”见荣升满头大汗地走进来,沈钟磬问道,“怎么这么久?”

“回将军……”荣升接过喜鹊递过的毛巾一边擦着汗,嘴里说道,“奴才从镇东走到镇西,一共就两家客栈,都满了……”见沈钟磬疑惑,又道,“将军不知,现在正值秋收,各地的客商都排着号来买莲子、收山货呢。”

梧桐镇的莲子大周闻名,每到秋天来收货的客商络绎不绝,而且价格也比别处高;荣升原本可以搬出沈钟磬的威名强势让人倒出一间客房的,只是,这样一来,不出一刻种,整个梧桐就都知道他家将军夜宿在客栈里了,大约会打破了头来拜访。

这倒不怕,荣升担心的是听说他家将军起个大早只是为了来看甄十娘,相信将军府后院那几个女人一定会把将军府的房盖给揭下来。

沈钟磬要和甄十娘谈和离,只有他母亲知道,此外他对谁都没说,荣升自然不知道。

“将军要不要去衙门看看?”甄十娘低眉想了想,“……或许有驿馆可住。”即便没驿馆,县太爷家的豪宅那么大,收留他们两个也绰绰有余,她可不想让他宿在这儿。

“一通知官府,今夜我就别想睡觉了。”沈钟磬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踱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一抹血红的残阳,好半天,他突然转过身,“今儿太晚了,就宿在这儿吧,荣升去把马车安顿一下。”话是对荣升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甄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