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澜夫的这本封面为天蓝sè丝绸jing制,书写工整,字体浑厚,被装在一个长约八寸的长方形木匣中,不过那些字慕轩可不认得,不知道是不是阿拉伯文。

阳无尽却似无意攻击,目光中满是感伤之sè,喃喃着:“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好好好,词好,你们吹弹得更好!”他似乎沉浸在刚才那曲《征人怨》中了,望着慕轩,眼神中充满了温馨:“你的品箫之技极高,令老夫想起了一位故人。”

“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桑田碧!”虽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桑田碧的模样,但他们此刻都非常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今天的正主儿,秦时心头一颤,暗道:果然来了!他探手抓住腰间缠着的流星链,脚下往前移动开了。

这样繁华热闹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又是官绅士商、三教九流都有,还经常有带刀带剑的江湖人士光顾,栖风楼的麻烦事自然不会少,但不管是醉酒撒泼的还是故意找茬的,似乎从来没有人在这里落过好,于是近年来这里成了整个定州府最繁华也是最安稳的地方。

他闭目冥想,耳边的呼啸风声似乎都不存在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边有一丝异动,不由霍然睁眼,左臂一曲,一个肘锤撞向身后——任何人遭到这下撞击都受不了的,但他的动作似乎已经迟了,也或许是身后的人比他更高明,他只觉脑后玉枕穴一震——“上当了!”这是他颓然倒地、人事不知前的唯一念头。

徐家管家谄笑着离开了,徐二狗夫妻俩都非常担忧的望着慕轩,慕轩笑笑,说:“二哥二嫂,不必担心,小弟知道该注意什么。”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轻饶哈斯巴根。”另一个声音也压低了。

梁健非常恼火,也非常狼狈,将近八千人马,居然被八百人打得一败涂地,敌人真是狡猾,在山谷之中设下埋伏,陷阱滚石、弓弩火器、地雷震天雷,无所不用其极,自己才会白白折损了近一半的人马,此仇不报非君子,东胜卫,好好等着,我梁健必定会回来一雪耻辱的!

张善脸sè一变,却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嘴角显露一丝yin冷,暗自向紧跟在身边的付化清嘀咕了几句,付化清跑到钦差面前低语两句,钦差点了点头,付化清下城而去。

彻辰夫人正陪着达延汗看书,达延汗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彻辰夫人装在皮箱中挂在战马上带同出征的巴图孟克,而是一脸深沉之sè的蒙古大汗。见梁健和哈斯其其格来了,他只是微微笑着接受两人的参见,之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两人却不回答,阿尔斯楞反倒问他:“你跟洛桑大师说了些什么?”

呼延忘屈六兄弟、旭ri干他们神情凝重的坐在堂中,看看刚刚赶到、坐在对面的伍镇长、封教练,还有坐在正中的张益寿跟无铭,不知道有什么事。

无铭眨眨眼,说:“那是因为张老先变了啊!”

乌力吉苦笑:“旭ri干大哥,你要乌力吉做些什么?”你们来找我不是只想告诉我这些吧!

造纸作坊、印书坊?尹珍想这些买卖确实可以赚钱,不过太原城中已经有几家声誉良好的造纸作坊跟印书坊了,你现在来抢生意,恐怕晚了点啊!不过,既然这个诸掌柜坚持,也可以允准。

做女儿的觉得最后那两句非常刺耳,忍不住白了父亲一眼;庄夫人却只是一笑,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中的礼物上,那是无命将军之前未能送出的一口刀,瞧刀把、刀刃、刀鞘等,明显是新铸成的,尤其刀刃森森,冷光夺目,庄夫人一刀劈出,刀风生寒,唬得站在小姐身后侧、隔着有八尺多远的小晴心“豁“的一跳,嘴里“啊”的一声惊叫,直接把手里替小姐捧着的茶碗“砰”一下翻倒在茶几之上,唬得她赶紧手忙脚乱收拾。

“如要彻底不受连累,必须赶紧把令甥的庚帖取回,老道这儿还有几道符箓,施主取回分给至亲贴身携带,一月之后再在灶神坛前烧化!”拂云道长拿出一个小布袋,取了几道符箓给柏费器,后者千恩万谢之余,也不忘问:“下官之事不知何时再差人去京城为宜?”

原来,今年chun寒严重,马上就要三月了,草原上仍是白雪皑皑,牧草还未见返青,牛羊饿肚子,草原人自然又是饥寒交迫的,周忠担心蒙古军又会照老规矩前来抢掠,为此特意经由卫指挥使向行都司请示,增加阳、高二卫的防守兵力,同时提请增发军士饷银,当前每军每ri食米银一分、盐菜银五厘实在太低,将士们都有怨言。谁料张监军知道后大怒,专门把周忠叫去,说他危言耸听、扰乱军心、市恩军士、哗众取宠,不仅将他训斥一通,还扣了他三个月的薪俸,以示惩戒。

现任的代王朱成链,成化二年袭的封,没有嫡出之子,庶出的长子朱聪沬在成化十五年被封为武邑王,原本是可以等着袭封代王的,可朱聪沬实在太不争气,整天前呼后拥,购鹰玩鸟,欺男霸女,在大同城里横行无忌,结果没多久,就被朝廷废为庶人,虽然后来恢复了冠带,但一直被乃父约束在府邸中,不许擅自外出。朱聪沬也没有嫡出之子,庶出的长子朱俊杖倒是非常聪颖,很得代王的喜爱,前几天不知因为什么事让代王非常高兴,代王居然允许朱聪沬带着儿子出府逛逛,这一来,大同城的百姓就又担心起来,这几天别说代王府附近,就是离着挺远的四门附近,老百姓都是尽量不出行,省得遇到那个王爷煞星。

他说完,跟奥尔格勒走了,看样子是叙旧去了,大家各自散开,找地方歇息一会儿。

大家就不再说什么了,休息的休息,守夜的守夜。

趁着这工夫,巴根急急的把梁关保拉上来,两人坐在粗大的树杈上,呼呼直喘,梁关保喘了几口正要说什么,巴根指指下面,梁关保往下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刚才那头狼回来了,嘴里居然咬着一根藤蔓的一头,拖着来到坑边,之后就见它咬着藤蔓这头,另一头踢下了深坑,很快,藤蔓绷直了,上面这头狼就开始拼命往后退,眼见那藤蔓一点一点露出坑来,用不了多久,坑里那头狼就能出来了,那样的话,他俩可就又危险了——

……

进黑山之前,一路穿镇过关都是张掌柜打点,但进了这大山之后,就是这jing瘦汉子指挥大家了,张掌柜引见说他是小富,自小在山里长大,是个好猎手、好向导。

“要的就是大手笔!”呼延忘屈自然知道这事不容易——无命将军跟他说得很清楚,蒙古各部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攻击,河套纷争不断;去年三月,瓦剌太师克失因为势力衰微,选择了向鞑靼达延汗投靠,九月,联合起来的蒙古部众再次入居河套,但越是艰难,越让他豪情满怀,“不为这,我又何必带着弟兄们出生入死!”

血狼们哪,走啊,走啊,

梁关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神情肃然。

“放——”当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到二百步距离时,身在箭弩队伍中间的马腾显果断下令,立时,“嗖嗖嗖——”箭矢的破空声大作,于是,鞑靼人开始应声落马,也有战马中箭轰然倒下把马背上的人活生生压伤、压死的,一时间,红的,白的,黄的,几种特别刺眼的颜sè不断出现在双方眼前,场面惨烈无比,后面的骑士却是眼也不眨一下,只顾催马前冲,全然不顾碗大的马蹄在自己同伴的身上踏过去,耳边回荡着同伴凄厉的惨叫,甚至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耳力真好,心肠够硬!

庄庭无语……

无铭连道不敢,说:“世子高抬,在下愧不敢当!世子贤名,无铭也早有耳闻。”朝廷律令,从郡王至仪宾以下,不得与文武官员往来交结及岁时宴会,这位世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与自己交谈,勇气实在可嘉,当然,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千户,且世子说的又只是几句客套话,想来应该不会招惹什么麻烦吧。

付同知眼睛带笑,瞥一眼无铭,没说话,无铭脸sè平静,居然也笑了一下,扬声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在下有幸参与这典礼,也想助助兴。”

一早,小晴就侍候小姐用过早餐,之后神秘兮兮的跟小姐说:“那个小高说,他们今天要跟着那个凶凶的将军去参加祭祀典礼,据说知府亲自主持,连王爷都去呢——”

“你这位鞑靼人的新宠,从今以后,跟我梁家再无半点瓜葛!”老夫人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梁健望着自己的母亲,转头望一眼哈斯其其格公主,心中又恸又恨。他上一次无意中救了那个可怜的孤女,谁知竟然从这孤女口中知道了当初父兄殉国的真相,愤怒的恨不得立即就为他们报仇,却被孤女迷晕——孤女正是鞑靼公主哈斯其其格,等他从昏迷中醒来,一切已经晚了,他莫名其妙成了刺杀监军的刺客,他对哈斯其其格大发雷霆,原本想拼个鱼死网破,谁想这个鞑靼公主反而对他大加赞赏,而且极力证明他父兄之死是真实情况,还表示愿意助他洗雪冤仇,梁健自觉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终于无奈接受了现实……

狼牙冷笑一声,在他面前蹲下,说:“怎么样,小黄蜂,临死之前再做点好事,给兄弟们提供点情况?”

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庄小姐的俏脸不由自主晕红了,好在,这种时候,没人注意——就算有人注意,黑夜之中,谁又能看得到呢!

庄小姐震惊万分,传闻中英勇无畏、万千人钦敬的无命将军方无铭,人背后竟然是个贪花好sè、卑劣下流的无耻之徒!而且,他的武功明显高过自己,要是真的对自己有什么进一步的非分之举,那可怎么办?从小到大,只有父亲曾经这样亲密的搂抱过自己,而且那也是七岁之前的事啦!

伊人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苦涩,微摇螓首,说:“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

慕轩笑了,笑得很苦涩,说:“我也不能留下,有些事必须去做。”

庄小姐问:“你会怪我爹爹吗?”

慕轩摇摇头,说:“你我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把你嫁入董家,他为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庄小姐看着他的眼睛,说:“错过了你,我还会有我爹爹希望的安生ri子吗?”

慕轩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一切都由你的心决定,至少眼前,我没能力给你安生ri子。”他微微垂下眼睛,声音低了些,似乎在喃喃自语:“要是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境该多好啊,我就可以把你留在我梦里,想留多久就多久——”还有半句,他没有说出口:要是当初我真的死了,或许能在你的心里藏一辈子了!

既然不能给她幸福,那就决绝的离开吧!

伊人凝望着他,良久,才说一声:“那你走吧,路上保重!”说着,她转身离开——自始至终,她没有跨进书房半步。

“庄姑娘,”慕轩两步跨到门口,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凄凉,“请原谅,我不是你的归人,我只是个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