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来为自己的家人找出路的,不是为了朝廷的军功而来。”呼延忘屈淡淡说一句,抬头看看天,微微闭上了双眼,左狐狸连着几次传来的jing告一直在他心里盘转,难道方无铭真的有什么别的意图?

无铭让三百多血狼军分成四批,每一个防御处都是两批轮流守卫,另外两批轮流在周围设置防御措施。接下来的二十三天,可是东胜卫能否恢复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闪失。

无铭让乌力罕自己回答,乌力罕呵呵笑着说:“我只是杀了两匹重伤的马,把血洒在弟兄们扎的草人上,那些草人穿着旭ri干他们的衣服呢!”

尹珍大喜过望,付同知却暗骂这石粮商缺心眼,运粮到这里,运费要多少?按丰年平价卖粮,还不亏死?他决定赶紧去通知本城尤老爷他们几个大粮商,一旦这石傻子真的运来那么多平价粮,对尤老爷他们可是一大威胁啊!到时候,许多好处可就没了!一定要及早准备应对之策,非挤兑得这姓石的早早滚蛋不可!

这十二个字就是对“惜今”二字最好的注解吧!

“先凶后吉?”乌司力脱口说,“那还是可以婚配的啊!”

无铭赶紧说:“快请!”

小葛笑了,说:“不是不能,是这段时间不行。”

第二天早饭之后,集合的哨声刚响过片刻,所有人就集合完毕了,在封教练的带领之下,他们出了山谷西南端那个谷口,一路急赶,翻过了两个山头,来到了一处非常宽阔的坡地,坡地下那片草场居然有数十里,而草场东端小山坡那里传来阵阵马嘶之声,等大家越过山坡走近了,都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那里乌泱泱一片,应该聚集着上千匹骏马,或坐或卧,或站或跑,或扬蹄长嘶,或奋蹄疾驰,充满了刚健与活力。

三人虽然在黑暗中,依然看清楚了,拼命跑来的有四个身影,动作都不慢,没几下就都上树了,“你们都在这啊!”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还没喘匀气呢,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三人都听出来了,是那个话最多的王小五。

那边的巴根也没能幸免,几乎在同一时刻踩上了陷阱,被吊在另一棵树上,跟梁关保隔着有八尺多远。

金汤心头一喜,脱口说:“桃胶只要配置得好,确实有很强的粘合功效。”

yin山,蒙古人称它“达兰喀喇”,意思为是“七十个黑山头”,它东起冀东的桦山,西止于蒙古草原上的狼山,东西绵延两千多里。它是黄河流域的北部界线,也是农耕区与游牧区的天然分界线。

也难怪他这个样子,东胜卫的兴废,他左狐狸可是略知一二的。

无铭还礼,郑重道别:“多谢先生、夫人,在下一定小心!”想到昨夜向某人所作的承诺,他的心里竟然泛起了某种渴望,那样的热切!

小关保一愣,点头应道:“是!”他的目光中闪动着熊熊的火焰,仿佛面前就站着杀害自己爹爹的凶手。

马腾显立即向下属挥手示意,很快,五十名血狼军士翻身下马,来到了山谷口外,一字排开,迅疾将背上的革囊解下,不过片刻,五十具弩弓已经对准了鞑靼骑兵来的方向,这些弩比起之前大张他们所用的,大了一倍不止,箭匣长近两尺——诸葛神弩的箭矢长八寸最好,而且最好是铁矢,因为一旦箭杆超过八寸,箭匣增长,机关互动就不畅通,加上铁矢分量增加,自然会影响shè程与准确度;如果尺寸短于八寸,箭匣缩短,弩的弦臂张开间距小,发shè力量就会减弱。为此,这长近两尺的箭杆是木制的,自然没有八寸的来得jing准,不过还好,对面这么多人,就算闭着眼睛也是能shè中人马的。

杜字义拉着庄庭的手往僻静处走几步,这让后者觉着有点鬼祟,但杜长史的两句话却让他心里吃了一惊:“博容兄,如果可能,尽量离那个无命将军远些,那里面的水太深,不适合你我这样的人。”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赈灾之事,老夫临来太原之前,已经向朝廷上奏折禀明实情,奏请朝廷发内帑、卖淮盐,筹措赈灾款项,只是担心仍然有所不足啊!倘若富户能以市价卖粮,又或者趁此机会兴土木,让灾民以工代赈,都是救灾之举,老夫当上奏朝廷予以表彰!”何乔新望着那些富商巨贾,脸上露出非常难得的温情。

锦衣卫百户脸sè一变,手按向腰间的佩刀,还想说什么,一旁的付同知已经过来打圆场,一叠声说:“储百户,请先别生气,容下官说几句话!”那位储百户倒是非常给他面子,冷哼一声,居然坐下不语了。

谭推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急着把事情回报知府,知府尹珍当即上奏巡抚;同一时刻,无铭也早派人快马回大同禀报督帅。

这样也行?小晴是显得最震惊的一个,她望望已经“以身殉国”却仍然屹立不倒的前姑爷,又看看居然不动声sè的自家老爷、夫人跟小姐,觉得实在匪夷所思,但却非常明智的选择了不做声。

庄小姐却没有半丝笑容,她的眼眸中闪现些许迷茫之sè,暗自沉思着:照母亲的说法,那个登徒子应该是帮了自己一家跟梁家一个忙,而且还是担着风险的,那么,那个时而无耻时而冷血的人做这些事,真的全是一片好意?

庄小姐恨得牙痒痒的,但却很明智的选择了隐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庄小姐心中怒火熊熊,但却仍然保持沉默——你这种小小的激将法,本姑娘——呸呸呸——本小姐才不会上当呢!

想到这个,庄小姐看了画本的好心情顿时变成了兴味索然,她躺回湘妃榻上,闭上眼,显得非常慵懒。

小晴坐在旁边轻轻摇着扇,嘟嘟囔囔说着:“那个厉害的将军应该有消息了吧?听说那长长的墙外边不光有草原,还有一望无边的沙漠,那个沙漠很吓人的,有时候还会把人一口吞掉——”

她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一种非常恐怖的野兽,如果是以前,庄小姐肯定要笑了,但现在没心情,按照爹了解的情况,别说那个人,连余总督的处境都非常凶险,一着不慎,丢官罢职可能还算轻的。那个人真的不怕死吗?真要这样遭人陷害,值得吗?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明明是在三伏夏ri,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很难受,是为了那个人?她自己也不敢确定——或者说,不想确定。那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要为他难受!

“沙漠里是不是真的很吓人?”晚饭后,庄家一家三口闲坐聊天,一旁侍立的小丫鬟好奇地问,神情居然有些忧郁。

“应该是吧,”庄夫人看一眼小丫头,“我也没去过,不过以前听人说,沙漠就像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妖怪,别的不说,一天之中冷热变化都是极大的,用沙漠里的人的话说是‘早穿皮裘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早晨都要穿皮裘,那晚上不是更冷吗?”小晴头一回听见这么有趣的事,居然没有笑,小脸上的担忧之sè更浓了。

庄夫人这时感觉有些奇怪了,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干嘛担心这个,却还是点点头,说:“那当然,听说晚上得生火、裹得严严实实才能睡觉,要不很容易冻醒。”

“他们真可怜,睡个觉都那么难受!”小丫头叹息一声。

“谁可怜?”庄夫人瞧着这小丫头,感觉她确实有心事了,庄小姐也瞧着小丫鬟,心里暗自诧异:莫非她对那个小高真的用情极深?

小晴脸sè微红,说:“打仗的那些人啊!”

庄庭夫妇俩都是一愣,他们确实没想到这个平时活泼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一份悲天悯人之心,庄庭感慨道:“你说的没错啊,沙场征战,自古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有不可怜之理!哎——”

他想起了什么,望向自己的妻子,庄夫人忙问:“怎么啦?”

庄庭说:“虽然眼前还是炎炎夏ri,但边塞冬来得早,转眼间就会是风雪大作、天寒地冻,边塞将士们的寒衣是不是该准备了?”

庄夫人诧异的道:“那些将士们的家人应该早有准备吧!”

庄庭微微摇头,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家人的。”

他这么一说,庄夫人母女俩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彼此心照不宣的望望,然后都看着庄庭,庄夫人问:“你的意思是——”

庄庭接口说:“无命将军对咱们有恩,他既是无家的孤儿,想来不会有人给他准备寒衣,不如咱们准备好了差人送去,权当是报答他的大恩。”

庄小姐心里一动,感觉这样应该,却不好意思直接点首,转首望望自己的娘亲,庄夫人为丈夫的提议高兴,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好啊!不过只准备他一个人的吗?”毕竟人家手下有上千人,只给将军送套寒衣,好像说不过去吧!

庄小姐不由自主的点首赞同娘的问题,单给那个人送寒衣,好像太露骨了吧?

庄庭沉吟片刻,说:“咱们准备三百套,血狼军中应该不只方将军没有家人吧。”

庄夫人说好,庄庭道:“那就要辛苦夫人跟女儿了。”他望一眼自己的爱女,忍不住想起两个多月前吴先生说的那番话,暗自思忖:方将军跟女儿,成吗?

做女儿的总感觉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却不便说什么,庄夫人却没注意自己丈夫跟女儿有什么异样,欣然点头说:“让家里能帮上忙的抓紧赶赶,一个多月应该来得及做好了吧!”

三百套寒衣,选料,裁制,絮棉,缝纫,力争在八月前赶制完成,那得让家里的七八个丫环仆妇都抓紧动手才行。

接下来的ri子,庄家上下都非常忙碌,而心灵手巧的庄小姐裁剪、絮棉、缝纫各环节都要亲自动手,又需指点他人,最为忙碌,每天晚上入睡都感觉非常累,就像练了数十趟“峨眉剑法”一般,但她居然做得容光焕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充实过。

充实的ri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已是七月中旬,三百套寒衣已经完成了一半,丫鬟仆妇们渐渐熟悉了流程,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而且入秋以来,天气凉爽得多了,大家在一起边说些闲话边干活,倒也轻松。

庄小姐第一次跟丫鬟仆妇们在一起干这么久的活儿,一开始听她们说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感觉非常不耐烦,尤其是有时候个别仆妇忍不住说几句荤话,听得她脸发烫、眉紧皱、心直跳,奇怪娘怎么还跟着她们笑,全然不以为意,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家里这几个看似非常粗俗的仆妇有了新的认识,或许,以前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抑或自己的生活环境太狭窄了,也许,真的可以有另一种生活的——哪怕是像自己这样不幸的,也可以有新的生活的!

这天下午,庄小姐她们正在忙着,管家来报说秦家三小姐来了,庄小姐暂时停下针线刀剪,让把三小姐请到闺楼。

离上次见面才只半个月,秦三小姐又消瘦了许多,这一次见了庄小姐,她没有再落泪,苍白的脸上居然还显露一丝笑容,开口便说:“姐姐,我是来道别的。”

“准备走了?”庄小姐心中一震,脸上却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强自一笑,上一次,她就说了,秦伯父守孝期满,在吏部亲家的关照下,已经被朝廷召回京城,进了礼部,派人回来接妻儿进京,看来秦夫人已经安置好了这里的一切,准备进京了。而这次进京,三小姐就得跟那个吏部官员的侄儿成亲了。

秦三小姐点点螓首,庄小姐幽幽一叹:“妹妹,难道就这样听从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