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懊悔大池塘那事的桑春听到大姐的话,真是有苦难言,只得三缄其口。

章守志带来的人搬着鱼箱,一拨一拨地来回赶着。不仅因为村尾养殖场中的暂时没有大的收成,被人天天催货催得心焦;还因为这儿的鱼贼精神,看鱼的眼睛就知道了,乌溜溜的。那只大草鱼自然成为他的货中之宝,交代了又交代一定得细心。网里还有鱼在蹦跳,哟,他笑咧了嘴,不住往岸边的男人们分烟。

于是通过桑春向村里通告:需求蚯蚓和青蛙,论斤计算。小学生肯定会说,这个叔叔是个大坏蛋,老师说蚯蚓和青蛙是庄稼的好朋友。桑木兰看着这位脑袋长得有头大的某某人,实在无语。只要她登高一呼,这些东西不就手到擒来,不过看来那些蠕动的东西,她和丁香早退避三舍。

天天成为被人关注的人将活得好累,回家养鱼只为生活计,能活得更轻松一些总是好的。丁文只能用上次骗木兰的谎言去推搪父亲的疑问,“爸,这是一个朋友研究的成果,在还没申请专利之前,你可不能泄了商业秘密,不然要负法律责任的。”

“抗议无效!”桑木兰又掐了他一把。

这顿寻常的海鲜手杆面,因使用洪荒湖水变得更加芬香,连少食的桑木兰多添一碗。饭后,她看到丁文从木桶盛水喝了后就出门,疑惑地提着水桶放到阳光下,“不就是清了点,搞得像矿泉水一样,也不怕拉肚子。”

这水真清!这水好静!让人不忍污垢。丁文忍不住走到水边,掬一捧入口,如雨后的清晨般的清新,如秋日登高般的爽朗,如春风过隙般的舒畅。谁敢说水淡而无味,此水之韵更胜陈年老曲。

一粒黑色的鹅卵石,被罗元随脚踢起,飞了十几米后,骨碌碌地滚进路边茂密的草丛中。这家伙抢走桑木兰手中的芦笛,一路上吹个不停,果然还象一个好动的顽童。

随着摸鱼一族的人一个个踩上老渡口,总引来鱼贩子还有凑热闹的二人组,丁文吩咐罗元说:“泡泡同志,你我分头行动,看到中意的就买下来,今晚咱俩和蓝子聚起个热热闹闹的海鲜宴。”

滴地一声,打卡成功,丁文环视着被分格成各办公区域的百来平米办公大厅,人员空荡了许多。由于美国次贷危机引发了全球经济衰退,最先受到冲击的一批行业当数出口贸易,自上个星期业务极度萎缩,公司开始裁员了。丁文很自信:全公司最后只剩下的两个人,那就是董事长兼总经理的房总和他,因为俩人属于“四铁”之一的男人。

九节虾很娇气。估计昨天的雨水冲到虾池中,一是降低盐度,危及对虾生存;二是使海水“层化”,高盐层在下,低盐层在上,造成养殖层严重缺氧,必须及时换水。出现浮头要及时加注新水及开启增氧机。

“老章,赶快开启全部的增氧机啊,或让多条小船到水里划动,减轻海水层化的程度。不对啊,我回来那会儿不是在涨潮么?”丁文赶紧帮他支个主意。

“事出凑巧,昨晚刚撒了抗生素,早上没得换水。”章守志如泄了气的皮球,干脆直接坐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抽起烟。

“好了啦,我这有两大缸的药水,你赶紧叫人去采集新鲜的海水,趁现在还没完全落下潮。”丁文看了手表,沉着道。

“丁老弟,不管有没效先谢啦,我先回去叫人来拉水缸。”章守志跳了起来,急匆匆往院子门外奔。

“等等,我叫村里的人送过去成了,你回去叫他们赶快先采取措施啊,别磨蹭了!”

章守志急奔而出,没注意到门槛,差点扑个满脸花,爬出后骑上摩托车就走。

这个老章!丁文摇头好笑,吩咐桑木兰去叫来板车。桑木兰会意地拉走了丁香,匆匆出了院子。

两水缸么,简单。将桑春家里的大桶小桶都拿出装满,害得桑春夫妇回来以为家里失窃,这年头还有专偷水桶的贼?一桶桶搬上两辆板车,丁文一同押送到养殖场。

半个小时到了养殖场,就听到章守志在骂人,原来连增氧机因长时间不用,又浸了海水,不灵啦。这不是急死人么?丁文只好高声叫海水准备好没有。

章守志急带几人来到场部前一个五、六方的水池。丁文叫了将水留一桶,其余的全部倒进去,搅拌后送到虾池去泼。又叫来章守志打发人捞一些浮头的虾上来,泡到那个水桶里试试,别到时成功了没功劳、失败了被盖锅盖。

浮头虾已捞了十多斤,章守志的心在滴血,那都是钱啊。丁文捡了五六条奄奄一息的九节虾,投入水桶里,拉着章守志蹲在一旁观察。一会儿后,章守志激动地大喊:动了!游了!几个股东连忙凑过来看个究竟。他却转头对着池边正迟疑的众人大吼:效果出来了,都给我手脚麻利些!还磨蹭着做甚。

钱啊,那虾早些泼上这些“特殊药水”挽救活来,就等于多赚了钱。几位股东带领着全体职工尽力出动了,将水各抬上了六条小船,分别往虾池里几处地方泼水去了。

章守志搂住丁文的肩膀,往场部的办公室里走。这种亲热样看得桑木兰和丁香直摇头,俩人暗道:这个老章真是个活宝。

“丁老弟,你说吧,什么条件?”章守志将丁文按坐到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问。

“老章你这好吧,免得又说欠我一个人情,将闲滩的承包金押至明年二月底一块儿交吧。”丁文就提这事。

章守志倒愣了下,突地暴笑,“成!我们会提前煞滩,然后叫人清一下滩底,别污了你这天然的名头。记住大潮水开闸门放进水,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哦。”

原来,这里面还有门门道道,每行都有许多小窍门。

“谢了哈。”丁文接过了水,沾了口放到面前的木茶几上。

“见外了不是。”

丁文见章守志心不在焉,便告辞了,将那桶水倒入水池中,尽量不留下一些蛛丝蚂迹。五个帮忙的村民,由养殖场付了工钱,喜滋滋早回了。

“哥,帮了这样大忙,怎地不叫他们免去承包金?”丁香有些不忿道。

“傻丫头,你恁贪心,不就是一台便携电脑,我买给你算了。”丁文笑得有些慵懒。

丁香挎着桑木兰的胳膊,高兴得搂住她,咯咯地笑。桑木兰暗瞄着丁文,觉得自己对他理解还停留在孩提、少年时代,不知不觉想探寻他的世界。

这丫头丁文转而想,待闲时该向章守志请教往年闲滩承包的门道,别人的经验可以让自己少走些弯路,这样的经验可不易得啊。

下午回到村子中,丁文又准备对大池塘进行一次“挖掘潜力”,现在倒不急将原先的存货一网打尽,捞些让自己尝尝鲜也行,所以引着桑木兰和丁香在池塘附近找鱼饵。三人挖得灰头土脸,只有廖廖一些,沮丧地从池塘中捞些浮动植物,这些只够给空间里的大鲢鱼提供营养,他只能临时起意发动群众,群策群力嘛。

晚餐后,一身又脏得不知颜色的嘟嘟回来了,这小家伙趁着众人热火朝天的捞鱼,它溜得不知去向。丁香抓起了它身上的长毛,一把浸在充满洗衣粉泡的木桶中,用鞋刷着脏长毛。小家伙倒乖巧,前爪抓住桶沿、头伏着不动,任由丁香边刷着边教训。

“再跑出去弄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把你扔到大海里,把卖给宠物店”

桑春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见到三个年轻人倒悠闲,暗叹自己劳碌命,便支个声进了客厅。丁文尾跟着他进去,道:“大舅,我看你兼职照看大池塘算了,一个月一千五怎么样?”

桑春灌下了一大口的水,“小文,你是不是想要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你不做,那我请村子里其他人算了。反正我也得雇人做些杂事。”丁文知道大舅怕挨训,想起母亲那霸道的模样,不禁好笑。

桑春又喝了几口水,考虑后道:“成,但我要以村里的事为主,不能整天钻到鱼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