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妍的话顿时在脑海里响起,那样郑重其事地叮嘱,不是无的放矢。

“做了这么多努力难道不应该得到吗?”

当时杜妍别提多激动了,只觉得终于出来个正常人了。

父亲表面上说是最宠爱她,可最纵容的却是七妹妹,无论是抱着什么目的,无论杜妍往后如何,至少盛京未出阁少女中她是最恣意潇洒的。

明明是害人,换个人是心狠手辣,她就每次都有非得已大义凛然的理由,事后娇滴滴捧心掉几滴鳄鱼泪,分分钟光辉形象更上一层楼。我去,直接上石灰粉辣椒水啊!

“我不想一错再错。”转头看向宋秉程:“你,应该明白我说什么吧?”

可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一个关心她、爱护她、和她站在一个阵营的人,她自然也是感激的,即便这个人的关怀疼爱其实并不是给她的。

眼睛就这么砸烂了。

看向手里的鞭子。

这两个相府庶女,唯一的作用也是衬托女主角的坦荡、清高、智慧、大度,最后的下场也是炮灰,只是没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么凄惨,所以她曾重点看过名字。

杜妍登时拖着脱到一半的衣服冲到电脑前,开机,进入那个平时绝不光顾的站,一进去璀璨夺目的大封面就闪瞎了她的眼。

她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抬头一看,天色阴沉,大概已经很晚了。

她记得小温氏走后她就觉得很累,可躺在精美的梨花木大床上又睡不着。

任谁骤然穿越到一本小说里,都不可能粗神经到什么都不管不想,倒头就能睡的。

索性跑到小书房去。

原主虽然表面粗俗,但该女子该学的她都不算差,所住的这个潇潇院里,按照相府惯例,也设置了一个小书房,笔墨纸砚一概不缺。

杜妍还现,她拿起毛笔就能写一手清秀的正楷,完全继承了原主的书法,这真是省了很多麻烦。

她就开始默写起小说里主要的人物和事件,趁现在赶紧记下来,免得什么时候脑子短路遗忘了。

谁知道写着写着就睡过去了。

她揉揉酸疼的脖子,捡起写满了大半张简体字的宣纸,上面正写到:女主幕后策划,四姨娘下药,弄死了赵则柔的胎儿,小温氏受责难,罚跪祠堂流产,几日后,赵则柔据说已死的哥哥赵则端却上门寻亲,因女主“出于自责”,对赵则柔殷勤备至,被赵氏兄妹当作救命恩人,由此得到诸多好处。

真是人至贱无敌,明明是杜婉一手害了两条人命,最后她却成了最大的赢家,名利双收。

赵氏兄妹更蠢,错把仇人当恩人,当牛做马乐此不疲。

这个崩塌的世界!

她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做不了什么,就把事大半都告诉了小温氏,相信小温氏会采取行动的。

她略感心安,这时门嘎吱一下推开了,鸳鸯快步从外面跑进来:“姑娘,郎中请回来了!”

“急急忙忙像什么样子!”她连忙将宣纸一掩,一抬头却现这个大丫头正伸长脖子吊着眼睛在偷看。

她脸色沉了下去。

她早吩咐过,没有她的命令不准进书房,这个鸳鸯不但擅自进来还这副作派。

不过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她将手里的宣纸折起来收好:“是冠白楼郎中吗?”

“是、是。”鸳鸯被姑娘锐利的目光看得心虚,心想今天的姑娘真是奇怪,拒了婚不说,还摆弄起文墨来了,难不成想把自己弄成一个才女?可惜晚了,只剩下一只眼睛的人,就算文曲星下凡也没人愿意要吧。要不是要弄明白她到底怎么了,自己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郎中人呢?”

“就进院子了。”

杜妍快步出去,就看到文妈妈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走进院子。那男子一身皂蓝布衫,手里提着个木箱子,高瘦俊朗,步履矫健,乍一看完全不像一个郎中,反倒有点像哪个书院里出来的学子。

杜妍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冠白楼如此年轻。

长得也挺好看的。

比不得宋秉程尔雅如玉,却更显得干练矫健,干净齐整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杜七姑娘。”

温和平易的声音传来,杜妍才觉自己盯着对方太久了,连忙还了一礼:“阁下就是冠白楼冠郎中吧?快请进。”

一面对文妈妈道:“妈妈回母亲那里吧,”这话说得极变扭,“母亲身边没你照看着我有些担心。”

文妈妈想了想也就回去了。

坐定上茶,她对冠白楼道:“今日我请冠郎中来,是想请你为我诊治一下眼睛。”

……

头被夹起,眼罩揭开,纱布一圈一圈地解下,就露出了伤痕堆叠的左眼。

杜妍的左眼是被撞在石头上弄坏的,眼圈周围全是擦伤和淤肿,上眼睑破了好些口子,塌塌地贴在眼球上,浮肿且白,又被浸了药汁,乍一看就好像烂掉了一样。

一旁的谢氏恶寒地后退一步,温和俊朗的郎中也皱了下眉,净过手道了句得罪,便轻轻托起杜妍的脸,对光检查起来。

“疼吗?”

“很疼,但时间长了就不怎么觉得了。”

杜妍拿右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冠白楼:“其实我右眼用久了也疼。”

“右眼只是进了沙子和鲜血,没什么大碍,要多注意休息。”冠白楼忽然脸色微变,修长的手指在她左边眼角蹭了下,然后细细闻过,神就变得有些严峻:“杜小姐这眼睛,之前是谁上的药?”

杜妍心下一跳,难道这药有问题?

果然有人在她的药里做手脚?

果然书里原主被挖掉烂眼,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是有人要害她?

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谢氏脸色大变:“府上许太医上的药,你一个小小郎中是在质疑吗?小姐,这个郎中年纪轻轻来历不明,实在可疑,不如……”

“闭嘴!”杜妍冷道,“要么就出去,大夫看病有你说话的份?”

“小姐,奴婢是担心你年纪小,被骗了。”

杜妍觉得这人反应太激烈,很有问题,她盯着对方的眼睛:“闭嘴,或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