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乱来?”牧锦低头瞧了瞧身上这件梅子青滚柳绿绸缎边的旗袍,明明很端庄得体,可是在魏熙然眼里、口中,怎么那么不堪?她简直要气笑了,“你一口一个乱来,究竟我是怎么惹着你了,让你那么不痛快?这件衣服又怎么碍你的眼了?”

牧锦一瞧,不正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些樱花小食吗,她有点紧张,小心翼翼地问:“伯母,怎么了?是……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江丹姿跑了上去,“不用让开不用让开!你在这里多好,我还有几个拍照的构思呢,正巧请你做背景。”

只见一个透明小碗里装着一汪圆滚滚的樱花果冻,被打开的一瞬,果冻表面颤颤的波动着,内里裹着一朵花瓣细腻的八重樱,十分漂亮!

“牧先生、牧太太,两位小姐,前面便是樱花林了,你们自便。”带路的孟家佣人大概知道他们会与熟人寒暄几句,所以并不直接带到牧家的地垫位置,只在林外就止了步,礼貌地颔示意。

魏熙然没好气地抢白他,“我就这条裙子最适合今天的赏樱会,这个粉色特别挑人,当初做的时候特意选的,其他的裙子都太隆重!再说了,要是换裙子,我这妆容不是又得改?哪里来得及?”

牧锦从呆的状态回过神来,讶异地瞧着妆镜。刚才自己这是在做梦,还是,真正的看见了逝去的时光?果然古董的东西有些门道。

魏熙然完全被江丹姿遗忘在了脑后。

魏刚惭愧,“阿锦,我已经不喝酒了。”

座位周围的少女们倏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便有窃窃私语声传出。

“哈哈哈。”牧玉翔笑得开心。

他其实不太想再去管魏家。之前签了合同,补偿也补偿了,牧家给了魏家无数的好处,目的就是打算再也别生事,就此断绝来往。这种层次的人群,牧家不想与之结交。

“妈咪……哪有你这样夸自己女儿的。”牧锦脸红。

开学第一天,牧锦回到寝室时,已经快要熄灯了。她与赵惠宜足足谈了三个小时,她能感觉得出,赵惠宜开始还不怎么相信自己,但越到后面,对自己的兴趣越来越浓。她也刻意展现了在某些方面的独到见解。也许她的技艺并不是最好的,但是她的观点一定是新鲜的。

牧锦轻声道:“丹姿,我想韩小姐应该也是好心的。韩小姐,谢谢你。初来乍到,还需要大家多多关照。”

这就是小团伙小圈子了?从各方面来说,景山大道的少女们都是站在安市名媛的顶尖阶层的,她们自小就接受父母的教育,对那些外来户、暴户、中产者的子女都不怎么放在眼中。她们不轻易折辱对方,却又下意识的排挤对方,将对方格挡在自己的朋友圈之外。

“嗯。”

“那么你们整理一下房间吧。”管理员又对冯贞静道:“牧夫人,午餐之后,家长就不许留在学校了,请您掌握好时间。”

冯贞静感觉自己只是在沙上坐了两分钟而已,女儿就已经整理完了属于她的那一半房间,而吴美娇还在跟衣柜奋斗呢。

琴嫂把魏熙然推到了牧锦的行李箱旁,魏熙然伸手过去摸了摸牧锦的校服和帽子,“还别说,一个假期没穿校服,我真想念得慌呢。从前刚进校的时候,我看见校服第一眼就特别喜欢。虽然有人说黑色长裙穿不好会有种修女服的感觉,可我认为特别有贵族范儿。从前英式老贵族就爱穿这样的料子,又柔软又耐磨。……你的帽子戴着舒适吗?”

牧锦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站起来就指责他,“表哥,我听魏家妈妈说,昨晚熙然是去了你家,你为什么不派车送她回牌坊街?害她坐出租车回去,刚一下车就被人抢了钱包,还受了伤。就算熙然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表妹了,你也不能这样怠慢她吧?她一个女孩子,要是碰到坏人了怎么办?”

林晓兰叹气,“我知道熙然在牧家过得很好,我们家的情况又是那么……牧家都给了我们那么好的承诺,又在帮我们买房子,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过来打扰你们。昨天早上,熙然跟我闹脾气,说是家里什么时候有她的房间了,能够舒舒服服洗澡睡觉了,她才肯回来,然后就跑出了门,说要去找她表哥……但是她表哥是谁我跟你爸又不知道……”

此情此景,牧锦不可能幸灾乐祸,她完全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她她她……太佩服魏熙然了!居然能想出苦肉计!

其他的佣人带着蠢蠢欲动的表情离去,琴嫂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神情要死不活,眼眶还肿着。

“我都可以。”牧锦笑笑,“和父亲一样就行。”

冯贞静心里咯噔一下。

牧锦明白了她的意思,稍作考虑便点了头,“好吧。”

“不、不、不。”林晓兰一径摇头,除了“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熙然泣道:“可是当时站在我旁边的只有你,不是你推我,还会是谁……”

不管她外表再怎么安柔静好,“长相”两个字就是她那根绝对不能触动的弦。

走廊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是别的包房客人在闹腾。

这一桌里有并称“安市双杰”的江劭峥和顾震苏,话题围绕着他们而展开。

不!这一次是重写。

……终于来了!

因为跟牧玉翔把话说开了,冯贞静心头的阴翳减轻了不少。到底是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平日里一直很贴心,所以她并没马上变冷淡,而是和颜悦色笑道:“没什么,妈咪跟你爹地商量一些事而已。”

“我要问沈懿芸,她是不是替换了我的孩子!”冯贞静将这个疑问甩了出来。

江丹姿突然木着脸站起来,“妈咪,她还要去打工,时间要到了,我先送她出去。”

“什么?!竟然传说miss赵活了几百年?她一定会不高兴的!——哈哈哈哈哈哈……”江丹姿笑得肚子痛,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和牧太太一直是闺蜜,闺蜜的女儿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如果牧熙然真的不是牧太太的女儿……这件事太大了,她不能不告诉牧太太。可是光凭着一面之词,牧太太会相信吗?

今天她自然是扑了个空,牧锦去酒楼上班了,只有林晓兰忐忑不安地坐在缝补摊的后面,不过“梳头”两个大字依然挂着。

“还行。咱女儿出了个给人梳头的主意。”林晓兰惦记着牧锦说的不确定性,所以没有说死,只道:“看看再说,能行就做下去。”

牧锦有点心酸,硬是塞了一个鸡腿到她嘴里,“妈,你就吃吧。放心,只要愿意,赚钱的方法多的是!以后咱们想吃什么吃什么,还可以吃一碗倒一碗!”

江丹姿兴冲冲地就想离开,“好。王妈,先把钱给她,我们这就去格蕾丝。”

两母女将脚踩缝纫机支好,摆上凳子,前面挂上“缝补”两个大字的纸板,小摊就算摆好了。

青年觉得很没面子,他姐姐却感到牧锦平和的笑容很碍眼,不由恶毒地对弟弟说:“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勾搭不正经的女人,什么不三不四的都想往公司介绍,你以为你是谁啊?”

牧锦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包房的一角,挺直脊背,脚站丁字步,平视前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救……命!”牧锦呛了好几口水,视线模糊了起来,渐渐下沉。

后来,她爱上了旅行的生活,又去了欧洲,在法国逗留了一段较长的时间。期间,她一直没有在安市露面,这里的人们都差不多快要忘记她了。

牧锦笑眯眯走过去,“好玩吗?”

“好玩!”江丹姿个性最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我刚才玩了投壶两次,一支箭都没进,但是大哥好厉害,两支箭都进了!我瞧着除了大哥,基本没人投进!还有这个套圈,我才刚排了一次队,也是没套着,大哥帮我套着了一个瓷公仔!”

她那小得意的神情全是在炫耀她哥,牧锦忍不住笑了,奚落她,“你都没套着,干嘛还玩?喜欢什么,让江大哥给你套不就行了。”

“才不要,自己套的才有趣!”江丹姿反驳。

牧锦简直不忍告诉她,玩这种游戏,技术是非常关键的,女孩子手腕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控制力道,而且竹环那么小,地上的小物件大都是瓷器,滑不溜丢,很难套上啊。

不过,来玩就是为着抛出去的那个过程,结果却是最不重要的。牧锦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在孟令晨的鼓励下,终于也去排在了队伍的末尾,打算一试身手。

这边厢,几人在画舫主楼里玩得意兴盎然,而同时,半小时前在樱花林的一场争吵,正以风吹麦浪般的度,传到了各大家族太太的耳中。

流言的传播是非常快的,尤其是在赏樱会这样一个场合。有安馨彤、柳凌雪添油加醋的详述,有某些在附近偷听到的有心人活灵活现的介绍,有几个八卦爱好者眉飞色舞的推广……很快,“牌坊街名媛”五个大字就成为魏熙然头顶飘红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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