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锦听到她介绍自己是她的“朋友”,心里莫名有点诧异,但同时,对江丹姿的印象变得更好了。这女孩上辈子会那么特意针对自己,看来果然是魏熙然在背后存心挑拨撺掇的结果。

“嗯,可以。”江丹姿从镜子里审视牧锦。

那几个中年美妇都纷纷道:“江太太,没有关系的,也许王妈有急事呢?且听她说说罢。”

夏薇的家境跟魏家差不多,只不过她父亲是个做苦力活的老实人,而她的母亲则比较市侩刻薄。夏母据称年轻时很漂亮,常说自己嫁给夏父是瞎了眼。她没有工作,整天游手好闲,时常用尖利的语言责骂老实的夏父。夏薇受到母亲的影响比较深,认为父亲无能,总是做着找有钱男人的美梦。

“我去了云霞寺,给爹地、妈咪、大哥都敲了祈福钟,又给咱们家的长明灯添了灯油……后来去了步行街,然后到格蕾丝买了卡,还去吃了茶点……”江丹姿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着自己去过的地方,最后嘟着嘴说:“妈咪,我想吃赤心雪团,但是千昭屋今天没开门,呜呜呜。”

“妈——”牧锦有点害羞地将脸颊埋在养母的肩上,可嘴角的笑意却淡了下来。若是一辈子都做林晓兰的女儿,不知道自己是牧家的千金,努力奋斗奉养父母,倒也是种幸福。

江丹姿身边站着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低声道:“小姐,你要弄头,下午给andy打个电话让他到家里就是了,何必在街头梳呢?”

初一一大早,天色蒙蒙亮,牧锦先于养父养母起了床,到厨房一看,案板上蒙着一块湿润的纱布,下面是十来个胖嘟嘟的饺子。想到昨晚上林晓兰说的让自己早上起来吃、别给魏刚看见的话,牧锦有些无奈。

那老太太不知怎么,好像对牧锦印象很好,招手让她帮忙给倒酒换骨碟,牧锦犹豫了一下,见包房服务员正在拆分一品排骨,便走上前为客人服务。

闻听同伴的抱怨,她轻声笑道:“没事,一会儿包房人来齐了咱们就可以进去了。”

站在门边偷听的牧锦觉得尴尬又愤怒。

她有一双极美的桃花杏核眼,但是如果她垂着眼皮往下看时,会有种刚睡醒的感觉,慵懒而诱惑。她的长并没盘起,乌黑亮丽的秀披散在雪白圆润的肩头,前面的刘海卷了个弯曲的波浪。她拥有雪白细嫩的皮肤,精致动人的脸蛋,整个人看起来竟是千娇百媚,仪态万方。

好容易,沉重的木门总算“咔哒”一声暗响,打开了。

冯贞静推门而入,拐过一道横着的多宝柜,看见温润儒雅的牧先生坐在书桌边,面前空无一物,只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想是已经把刚才正看着的文件什么的收拾好了。

冯贞静不禁冷笑一声,“你的东西我又不会偷看,收什么。”

牧玉翔没搭理这句话,两手交握,问道:“找我什么事?”

“我问你,”冯贞静深吸一口气,走到沙上坐下,“你的那个好表妹几时回国?我有事情要问她。”

牧玉翔似有些头疼,“你不是说不想见懿芸?她也说过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还要问?”

“懿芸懿芸,叫得那么亲热!”冯贞静的贵妇仪容有些崩裂,“当年如果不是沈懿芸将蟹肉裹在小笼包里给我吃,又给我喝加了薏仁的汤,还有木瓜乳,我怎么可能会早产?明明还有十来天才到预产期!后来她死不承认,你还护着她!”

“说这些干什么……”牧玉翔叹气,“我明白都是懿芸的错,我并没有护着她。她后来也出国了,还能怎样呢?”

“哼。”冯贞静这一生最恨的女人就是牧玉翔的表妹,当年她与牧玉翔相恋时多么幸福,要不是沈懿芸横插一竹杠,非要住到他们家里来,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如今两人何至于貌合神离?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维持感情好的假象罢了。

“我要问沈懿芸,她是不是替换了我的孩子!”冯贞静将这个疑问甩了出来。

牧玉翔猛然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会那么想?”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冯贞静立刻怀疑起来,“是不是沈懿芸给你说的?”

“不不,怎么可能?”牧玉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什么替换孩子,这也太离谱了。贞静,我知道你对懿芸有怨,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何必还要带着这样的仇恨过下去?”

“嚯,仇恨?我恨她?”冯贞静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轻蔑道:“她有什么资格让我恨?——你别跟我说这些转移视听的话!我只问你,孩子的事,是不是有蹊跷!我总觉得你瞒着我!”

牧玉翔摇头,“没有。”

冯贞静凝视着丈夫的眼睛。牧玉翔也回望她,目光十分坚定,方才瞳孔深处那一丝慌乱已毫无踪迹。

冯贞静知道,作为“枫恒集团”牧家的掌舵人,牧玉翔早就经过专业的谈判训练,不会让对手看出自己的情绪,这种事情哪里又问得出实话。

“好,你不说可以,我自己去查!”冯贞静站起来,“我老实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女儿,等验明正身,我会把她接回来。到时,咱们就签字离婚吧!”

牧玉翔一惊,“贞静,你在胡说什么?”

冯贞静不语,向门口走去。

牧玉翔从书桌后面追着她跑过来,拽住了她的手,“贞静!”

牧太太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噙了眼泪,“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你和沈懿芸站在一边,这件事我不能原谅你!你知道吗,我的女儿,她现在在贫民区受苦!而沈懿芸这个罪魁祸却在国外逍遥!我绝对不能原谅她!”

牧玉翔这时才明白,冯贞静并不是在套自己话,“你、你真的找到了女儿?”

冯贞静瞪大双眼,“熙然果然不是我的女儿?”

夫妻两个四目相对,从对方眼中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惊。

“唉……”牧玉翔放开她的手臂,“你过来坐下,我全都告诉你。”

冯贞静擦了擦泪水。

……这件事说起来,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了。

当年牧玉翔的姑姑嫁到了福市的沈家,生下了表妹沈懿芸。沈懿芸每年寒暑假都要来牧家玩,渐渐对表哥情根深种。后来听说他与冯贞静相恋,这大小姐了一通脾气,特意过来搅乱他们的恋情。

她非要在两人约会时当电灯泡,非要表哥深夜陪自己聊天看星星,还制造了许多误会,让两人起了罅隙。直到牧玉翔不堪其扰,状告姑姑,把沈懿芸送回了福市,他才得以与冯贞静结婚。

婚后,冯贞静刚怀孕半年,沈懿芸又从福市跑到安市,说是家里逼婚,让她嫁给一个讨厌的男人,所以想在牧家躲上一段时间。牧玉翔和冯贞静心软,同意了。这一次沈懿芸装出了几分贤淑,温柔地照顾表嫂,让牧家一家子都觉得这小妮子转性了,也便不再防着她。

谁知道她暗地里使了不知多少诡计要让冯贞静落胎,当着牧家人是一套,对着冯贞静又是另一副嘴脸。冯贞静到公公婆婆和丈夫面前诉说她的恶形恶状,她却哭哭啼啼,说什么“表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是好心……”

后半个孕期,冯贞静苦不堪言,最终还是着了道,被沈懿芸陷害到早产。原本定好了高级妇产医院,哪知作时在路上羊水都流干了,孩子又急着出来,只得就近到了一家公立医院生产。

孩子生出来,是沈懿芸从护士手里抱过来送到牧家小夫妻手上的,谁也没有怀疑这其中的曲折。在冯贞静坐月子期间,沈懿芸故态复萌,晚上脱了衣服跑到牧玉翔的床上,并且通知冯贞静来“捉奸”。气得冯贞静产后抑郁症爆,差点没自杀。

冯家是安市勋贵,在官场中有些分量,再也看不下去,接回冯贞静,让牧家赶走沈懿芸,否则就让两人离婚……

忆及往事,夫妻两个都眼圈通红。

牧玉翔握着冯贞静的手说:“贞静,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当年你抑郁症太严重,我怕说了让你情绪更差,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