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跑江湖杂耍卖艺的老头,还带着一个小孙儿和一只小猴子。那小娃娃听了店里食客的议论,就问“爷爷,他们说的移情草是萆荔花吗?”

杨时臣听了四郎的问话,就点点头,有些恍惚的说“以前他每天都来我店里,每次都说要买胡粉。就算伙计告诉他胡粉已经售完,让他下个月再来,可是第二天他还是会过来问……呵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应该见识过上上个月罗家二少爷娶亲的盛况了吧?”

一时也来了兴趣,凑到他身边看他画的草图,又追问了几个细节问题。

再加上有人忽然想起了前几日朱大嘴口里说的奇遇——见着刘老狗喝进去一条青色焦红尾巴的小蛇。不是正好合了小喜的死法吗?至于为何仵作检查不出来,那必是妖怪作祟无疑。

到了那里,就见张老实请了不少街坊领居中的女眷,都是些爱凑热闹,与翠花常在一起说笑的。还有几个街边的闲汉也过来帮忙,其中自然少不了朱大嘴。

饕餮既然能与上古三大凶兽并称,实在不是什么良善的妖怪,起先有小妖以为他真是像在小少爷面前那样温柔多情,犯到了他跟前,现在魂魄还不知道被拘在哪里受苦。这位可和那一位不同,惹恼了那位,顶多把你一掌拍飞或者一口吞了,惹恼了这位,那可真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大嘴一想这有味斋远近闻名的好地方啊,自己今日也没带几个钱,点菜怕是不够。

想的出神,没留神就说出了口“我在想自己的肉七老八十的时候肯定不和你的胃口。”

鸡汤烧的滚开后,四郎就使巧劲将猪胰泡里的鱼肉挤入翻腾的鸡汤中。熟了后撩起,放入冷水中。宝宝来吃的时候再加紫菜鸡汤,以免失了鱼丸的劲道使其绵软。

那小孩见他进来了便很害怕,使出了吃奶的劲想爬上四郎的膝盖钻他怀里藏起来。

张望头前带路,一行人走了不远就见到了村里又是锣鼓又是跋的,热闹非凡。

新来的刘小哥端了放凉了的鸡汤过来,这汤用火煨着熬了几天,熬的肉都化在了里边,极是香浓。

李有行对从云倒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今日听他说的这样近似拈酸吃醋的话,哪里还有一份心思怀疑,赶忙表白一番。

她在心里暗暗唾了一句“天杀的畜生。”

刚走到巷口,陶二又打后头跟了出来。

胡四郎昨晚上做见自己变作了原身,被条又像豺狼又像虎豹的家伙追着跑了5个山头,最后还是被逮住来了个泰山压顶。

四郎知道他一贯有些读书读傻了的样子,担心他又被人骗去剥皮吃肉,就端正了脸色“快说清楚,不然我就告诉华阳姑姑去。”

胡恪很怕这位姨妈,赶忙对着四郎从实招来原来,他是从燕昭王墓里偷偷跑出来的,身上没有钱,连衣服都是路上捡别人不要的破衣服来穿。一路走到汴京城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在召集治疗疯病的医生。看人家房子很大,估计有几个钱,就去揭了榜文。进去一看这家的公子,原来是吃了移情花,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中了一种铅毒后恢复了记忆,结果就导致了癫狂症。

他讲到这里,四郎听明白了“然后你就去捉了一条鱼打算给那位公子治病?”

胡恪点点头“癫狂症吃点鮨yi四声鱼肉就好了么。反正我家山后面的水池里多得是,随便捉一条给他们治病也没什么。这家人听我说能够治好病,就很爽快的付了我一大笔诊金哩。”

说着又把那条鱼提着在四郎面前晃晃,笑着说“不过他们家的厨子怎么能够烹调鮨鱼肉呢?所以还是麻烦表弟啦。”

因为花妖报恩惹出来的一段公案,却牵连了两个无辜的路人,四郎心里也十分同情罗寒和杨时臣这一对,既然表哥因缘际会之下出手相助,自己也没有拦着的。

就把那条鮨鱼提了过来,琢磨着做个什么菜给罗家的二少爷治疗疯病。

考虑到要用鱼肉做药材,自然要尽量保持鱼肉的原味,少一些炮制的程序。所以打算做一个鮨鱼生,这样既保持了鱼肉的药性,也十分鲜美好吃。

于是四郎就取了鮨鱼肚子上的一小块肉,用秤仔细称了六两,再用刀将鱼肉细细片下来。泡在上好的酱油里面。

这酱油是四郎从农历六月开始制好晾晒的,一直晾到八月,然后从立秋日算起,到夜露天降那一天提取的第一批酱油,又称为“秋油”,用来调味极佳,味道颇似现代的生抽。

然后再加芡粉,蛋清,起油锅爆炒,片刻后装盘,加葱、椒、姜粒。

做好后,就有罗家的下人过来取。顺便请四郎去罗家一趟。

原来罗二少疯后,虽然说了要休掉李氏的话,但是罗家不可能因为一个疯子的几句疯话,就休了明媒正娶过来毫无过错的少奶奶,况且,这少奶奶还是罗家大夫人张氏的亲侄女。

据这仆人禀报,自从那日二少爷疯,二少奶奶就受了惊,有些靥住了,这几日不思饮食,归真堂大夫来看,却诊出了喜脉,只是说怀相不好。大夫人心疼媳妇儿,听说有味斋的胡四郎做的一手好菜,就请他过府做些李氏爱吃的菜。

四郎答应了,又说店里的事情忙完了就立马过去。待那仆人把菜放在食盒里端走了,就又重新称了六两肉,把这鮨鱼片又做了一次。

一直在旁的胡恪看他行动,也叹道“他家也是奇怪,明明出了重金广招名医替罗二少治病,我到了后宅却现仆人对我这个不知底细的‘神医’有些怠慢就罢了,连对那位二少爷也相当漫不经心。”

四郎手上不停,听了就道“自古正妻和小妾以及小妾生的庶子就是天敌。尤其这庶子还把自己亲生的儿子压了下去,罗大夫人手伸不到外头,可是内宅中还不是她说了算。我看,趁机治死了罗寒才遂了她的愿。”

胡恪听了就很是愤怒“待会我也和你一起去罗家。好歹罗老爷也给了我不少钱,我可不能因为一些烂七八糟的人砸了自家‘医圣’的招牌。”

四郎想了想就叫住了他“表哥先别急,还是等阿措回来再说吧。”说着给他大略讲了一下杨时臣和罗寒的事。

胡恪虽然是只千年老狐狸,心思却很简单,听了这两个的故事倒比四郎还激动,说什么“难得有情人”之类的话。

两个人说会话,阿措就回来了,她对着四郎摇摇头“我去找过杨老板了,集芳阁的伙计说他今天很早就出门去了。我等了一会,见他没回,只得先回来。”

四郎看她奄奄的,不复平日活泼爱笑的样子,反而安慰她一番,就和胡恪一起去了罗家。

到了罗家一看,罗老爷正在大雷霆,要把那个取食盒的仆人拖下去打死。

罗家家资巨富,宅院自然也是雕梁画栋、极为精巧的,院子里有山有水,那个仆人从前院走到罗二少爷养病的听松院,就要经过一座石桥,谁知道他居然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从桥上迎面而来的大少爷,这样就算了,居然还把罗二少爷治疗疯病的奇药掉下了湖。

罗老爷心里也怀疑这事是自己那个蠢材大儿子故意做的。可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天生傻一个后来疯,手心手背都是肉,没办法,只能拿倒霉的仆人撒气,拖下去就是一顿好打。

正打着,就有家人来报说那位胡神医又来了。

罗老爷大喜过望,赶忙迎了出去。罗大少撇撇嘴也跟了出去。

见了胡恪,罗老爷亲自接过他手中的食盒,一边引他们进听松院,一边小心翼翼的问“自从吃了胡先生的药,寒儿就一直昏睡不醒。这里边又来了一个神医,乃是寒儿的好友杨老板花重金请来的。我当然只相信胡先生的手艺。但是到底是杨老板的一番心意。”说着还抓紧了手中的救命药,生怕胡恪不高兴有人跟他抢病人,一生气拿回去。

一边又八面玲珑的招呼四郎“原来有味斋的胡老板和胡先生是兄弟,难怪难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难怪什么,还是说他做惯了商人,说话就是这样油滑。

四郎对他拱拱手“罗老爷不必客气。治病要紧。”

这边罗大少却不理胡恪,反倒见了四郎很是热情,对他说自家表妹是双身子,这几日受了惊,口味颇为挑剔,劳烦胡老板多多费心云云,又详细的把自家表妹的喜好一一说给四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