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每天这样过的糊糊涂涂的,只研究些好吃的,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其实未尝不是在逃避。如果最后也不能修炼,就遵守约定让饕餮吃掉吧。只是到时候自己估计是个七老八十的凡人,也不知道饕餮会不会嫌弃肉太柴?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只失败的妖怪啊。

然而鲜牛乳一时也寻不得,只得用这道假牛乳来替代。

饕餮天性使然,对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极强。他早已默认四郎的膝盖是自己的地盘,就算自己不屑于去趴也容不得一个小鬼去趴。于是赶忙面色冷然的推门进来。

他化出的兽体有半人高,合身扑上来时,四郎被他压得气喘嘘嘘,待扭动几下,便觉下边被一根粗大的物事抵住了。

此时打开一看,瓮内已经出现了酱汁,闻一闻也没有曲的气味。四郎便知酱熟了。

这时便有少奶奶那边的婢女上来问在哪里摆饭。然而他也知那日的事闹得不好看,这几日总有些不愿意见大少奶奶。便道“摆在书房吧,今日我在书房里歇。”

马婆子原是见着凶神恶煞的陶老二不在,才进来与胡小哥儿叨叨几句,猛不丁见着这么大一条狗,也是吓了好大一跳。

因当时有立秋吃“渣”的习俗,前几日便做了些豆沫和青菜做成的小豆腐。四郎便又做了一道香喷喷热腾腾的的麻辣豆腐脑儿。配着水晶皂儿,辛辣与酸甜相互中和,色泽明丽。

这头店面后头的小院子里,一边种着一颗大槐树,生的有些年头,枝干繁茂的遮了半个院子,一夜秋风过,地面铺了一层落叶,不时的有落叶从高树上闲适的往下飘落。一扇搪香方窗下面支开个木棍,晨光轻透窗纱,东边的高几上摆了一个香台,胡乱插着几柱香,也不知道供的哪路神佛。西边的四柱雕花大床上挂着青色的床帐,晨光熹微里只见床上竟然睡着一条狗样的凶兽,爪子里盘着一个毛茸茸的团子。

朱大嘴一想这有味斋远近闻名的好地方啊,自己今日也没带几个钱,点菜怕是不够。

就对槐二笑嘻嘻的道“槐大哥正忙着呢,我也不挑。就给我随便上点什么吧。”

槐二尽管也不喜欢的朱大嘴,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去厨房报给四郎听。

四郎一听是他,就决定给他做一碗五味粥。

做粥最基本的就是要掌握米与水的比例。见水不见米或者见米不见水都称不上是粥。一定要水米融洽,柔腻如一,才是真正的好粥。四郎把水烧开糯米下锅后,又取荸荠、花生、红枣、桂圆四味洗净备用,待粥一滚就加进去。

做粥是人等粥,不能使粥等人,不然就有味道不佳或者汤水烧干而食材不足的危险。

所以四郎亲自守着这锅粥,待粥好了,就撒一把炒好的黑芝麻进去。

朱大嘴在前面吃着店里免费的糖蒜、毛豆,看到槐二端了一碗黑乎乎的粥过来,就有些不依“哎哎,你们可不能店大欺客,怎么给我上碗黑乎乎的东西啊?”

四郎洗了手出来对他道“朱大哥别急,你先尝尝这粥,管饱。”

朱大嘴听他说管饱,也就不再言语,接过来喝一口,果然浓香滑腻,而且一口下去,有种以前吃再多都没有的满足感,赶忙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往下狂咽。简直像是把嗓子眼打开往里倒一般。

说来也怪,以前他一餐吃好几斤的米面都不够,反而觉得五脏六腑都空的慌,现在只喝了半锅粥就觉得胃中充实,这有味斋真是邪了门了。

喝完粥,朱大嘴就唤槐二来结账。因四郎刚才煮了一锅粥,现在还剩了半锅,也与他个食盒让他都带回去。

于是朱大嘴自觉今天运气不错,提溜个食盒心情舒畅的往家走,刚走到自家住的巷子口就看见一个番僧在一家家的化缘。前面说过这朱大嘴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但是为人并不吝啬,是个手宽心大的,此时自家吃饱,也有心情同情别人了。他见着这番僧穿一件袈裟,都入秋的天气了还露出半个肩膀,看着瘦骨嶙峋,就想起了自己往常挨饿的滋味,于是傻气大作,自己都有了上顿没下顿,又施舍给番僧一碗粥。

番僧接过这粥看了一眼,对朱大嘴作个揖,问道“不知施主这粥可是自家煮的?”

朱大嘴也装模作样回个礼,答到“大师不必多礼,这是我在有味斋买来的。”

番僧又对他双手合十道“我观施主近日尚有一劫,若能平安度过,日后必定得大业力,可早日脱离饿鬼道,免受日日求不得之苦。”

说完飘然而去。

先不说那头朱大嘴有没有听懂番僧乱七八糟的一通胡话。还说有味斋这边。送走朱大嘴后,槐二很快把店里收拾整洁,安上了门板。

四郎就兴冲冲的去找陶二。

到了后院一看。

四郎==谁来告诉我后院不过小半天怎么就多了一座宫殿!

只见后院三间青砖瓦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宽敞的庭院,厅堂楼阁无一不俱。以前挂的气死风灯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出淡淡光辉的夜明珠镶嵌在走廊上。庭院也扩大了好几倍,遍植奇花异草,两颗高大的槐树下错落有致的放着一些古拙别致的桌,椅,几,案,连地上都铺了一层精致华美的织锦地毯。院子里还有美丽的侍女姐姐和严肃威武的高大侍卫来往穿梭,四郎都看到了好几个青崖山里的熟面孔。

这种眼熟的随时保持真▪高贵冷艳的贵族装逼做派……四郎现在再蠢也知道那个变态他……他根本就没走。

似乎刚出去过一趟的饕餮见了他这幅震惊的呆住了+内心疯狂吐槽+想诘问自己又不敢的样子,简直心旷神怡。挑着眉对身边的侍女道“清溪,给我的小狐狸换上新做的衣裳。”

于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四郎就被侍女姐姐带了下去里里外外刷洗一番。这个变态连温泉浴池也搬了过来究竟什么毛病?

洗完澡,饕餮就拿出来一件暗色绣纹金丝钩边的黑色曲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简直堪称天衣无缝。几个软妹纸给四郎掖好衣角后,他又拿出来一件仿佛月光织成的轻薄外衫亲自给四郎披上。在他继续拿出来一条玉带打算给自己围在腰间的时候,四郎终于没忍住,可怜巴巴的说“你这样我还怎么上街,又不是去参加皇族宴会tt”饕餮这才悻悻然作罢。果然这种近似于老男人打扮芭比娃娃的诡异心理正常人是很难懂的。

把自家小狐狸打扮好后,饕餮满意的审视了他一番,就心情愉悦的对清溪吩咐“备牛车,本殿要出游!”

于是立刻就有侍从赶上来了一辆油漆彩画的轻便四轮小马车,暗红色的车轮,一匹青牛拉着。

两个人坐上车,见四郎不停的偷偷打量他,一副小狐狸想偷鸡又害怕猎人的模样。

就一把把他抱了过来放在膝头,从后面搂住他“不用偷看我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四郎小时候被他抱习惯了,这时也没觉得这个姿势相当的不男人“那座宫殿明天还会在吗?”虽然以前也读过聊斋志异,知道妖怪们擅长变化,常常在荒废的宅院或者山林里变出宫殿,可是现在亲眼目睹之后,才能真正理解那些书生们的震撼和沉醉了。华服美酒,绝色美人,地上铺满了棱罗绸缎,稀世珍宝俯拾即是,就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被伺候的真舒服很享受,更不用说那些或功名心热或单纯好骗的穷书生了。

饕餮反问他“你希望他明天还在吗?”

四郎本来要脱口而出“不希望”,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就狗腿兮兮的说“只要明天主人还在,宫殿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必须给自个儿的机智点赞。

饕餮果然被他的话取悦了。

四郎趁机问“主……主人,我们是要去盂兰盆会吗?”说着想要挑帘子往外面看。

饕餮把他乱动的小脑袋按回来“别乱动,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