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刚才都够着了,再来一次,这次我不抖绳子就别拉我上来!”说着,他深吸一口气,随着缓缓下降的井绳,慢慢潜入了井水中。

唐氏赶忙过来,两人合力把桶摇上来,渐渐上升的桶里,有小半扇儿黑红臭的猪肉,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围着转。

中国人向来爱看热闹,便是家家自扫门前雪的现代,有个大事小地生了,也总是不缺围观的人群,更何况是娱乐项目缺少的古代,高矮胖瘦的人们不顾热地挤在一起,后面还有父亲将儿子举在肩头,追求更好视角的。

方秀秀今日穿了一条黛蓝的罗裙,水红天香娟的半臂襦衣,胸前露出一截月白的小衫,方秀秀消瘦了不少,再加上刻意打扮,生生地增添了几分姿色。

辛道的火锅在刚一推出受到大家的推崇之后,尝过鲜的人们也渐渐热退去,也是,八月份的大夏天里,坐在屋里吃火锅实在是一种挑战,尤其对时刻都讲究体面风度的有钱人来说。

“他来我们家偷东西,不光偷还砸,这是要断我们家的生路,大强叔帮我们抓贼,难不成还有错了?再说了,他这种人,就是打死也不为过,李家村去年有一个偷粮食的,不就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送了官,我听说这个贼进咱们家的时候还能和二婶儿对骂,精神着呢。”桃花脸色一沉,没想到方元本预备就这么赖过去。

人群安静了下来,都冷眼瞧着被吓了一跳的夏氏。

两人坐在摇椅上,桃花手中捧着一碗冰凉的酸梅汤,喝上一口,向后靠去摇着,说不出的舒爽凉快。

窗边备一同样造型拙趣,整根打磨的案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等物。几杆旧笔,半块儿松烟墨,磨出凹槽的精致老砚,桃花特意去找了欧安易淘澄的他家的旧物。桃花觉得,笔墨纸砚这东西,既然自己买不起讲究精致,不如就走个日常内敛的风格,说不定更对读书人的胃口。

得到了自家女儿的大力赞扬,方德秋也很得意:“那是,我姑娘要,她爹就得给办到才行啊。”

“咳,我不是读书的材料……当初我爹娘也让我上过一年多的私塾,我脑子笨,学不来。”赵明亮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哎秀儿,你不是刚从那回来吗?怎么样,你看见了吗?”

留恋地再望了一眼已经被迎进屋去的欧安易,方秀秀气冲冲地走了。

“老姑,你过来啦?”桃花见她过来,也有些奇怪。自家搬到这边,这个姑姑一次也没有来过,尤其是她后来嫁进了城里。

然而比起恐惧,更让桃花难以入眠的,是深深的愧疚。

“好,我身上只有一贯多钱,全都给你,家里还有银子,你可以把小黄留下,我去给你取!”

欧安易好笑地看着桃花罕见地绷起小脸,见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见到几日来捧人场的不少,方元本乐呵呵地在旁边看着。今日小儿子家上梁,这是重要的大日子,冯氏和老二不愿意过来,方元本想了想还是来了。老三是他的儿子,虽说分了家,日子过得红火,他也是高兴了。尤其是最近老三也常过来走动,方老汉乐得给村里人看看,他的儿子就算分了家,他这个老爹也是重要的。

“这个虾酱我想要留着开店的时候往外卖,一共也就做了这么些,恐怕没有多的再往外卖了。”

梅花的脸上一僵,但是很快地掩饰了过去,温柔地笑着:“我也盼着能是双生的,到时候好能有个伴儿。”

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等身形的男子,身穿一袭老旧的驼色棉布直缀,脚下踩着一双黑布鞋,同样磨得泛了白。端鼻薄唇,长相英俊,只是有一分刻薄。

彤娘抱着琴站在门口,复杂地望了桃花一眼,走了出去。

方德秋笨拙地收拾着桌上裂成两半的碗:“我,我不是要凶你们……再怎么说也是我娘,老大老二他们就算了,但是爹娘也不容易……”说着,沮丧地低下了头。

小儿子一直不贴心,现在更是分了家,在冯氏心里的地位当然比不上当家的大儿子。更何况,当初在海上的事儿大儿子事后也和她解释过,与其三个人一起死,放下已经挺不住的小儿子虽然是不对,但也是无奈之举。

桃花不以为意地说,自从弄了酱肉自己做点儿什么都要被打听上一通,她已经习惯了编造借口。

方德秋才一回来,就买了地还要雇人盖新房,这个消息迅速地在村中传开。村里人都眼热不已,只恨自己怎么生不出这么一个聪明伶俐会赚钱的闺女来。

另外桃花还想要买虾皮,家中的已经吃完,记得在前世妈妈在电视上学了自制鸡精的法子,把家里买来的鸡精味素给替换了下去,现今调料品种不过,吃法也乏味,桃花便想要自己做一些调料。好吃的话可以考虑拿去卖,失败了自己留着吃也是不错的。

“管儿,姐知道你委屈,姐比你还气还窝囊。我弟弟一表人才,凭什么要被他们一家子乡下人欺负!”柳娟搂着柳子然的肩膀,柔声说道。

且不管桃花进行着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欧少爷要见,桃花是没法逃脱的。只得硬着头皮登上了楼梯,跟着一个那天的粉衣婢女来到了三楼。

“他爹,你……今天去那头了吗?爹娘怎么说?”唐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丈夫。在之前,自己一家可以说是被迫分了出来,自己可以做主。但是现在,丈夫回来了,自家又有了劳力,而且桃花的酱肉生意做得村里人都很眼红,恐怕那边又会有变动。

回到家中,唐氏已经在生活做饭了,虽然眼睛红肿,但是整个人都容光焕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江氏上午来过一趟,见到延煜教延烨认字很是羡慕,就让壮娃也过来跟着一起听听。只可惜壮娃性子活泼,根本就坐不住,才听了一会儿就嚷嚷着要出去玩。谁知一向惯着壮娃的江氏却突然了狠,把壮娃抓过来打屁股打得啪啪作响。

虽说几个人进了正房的里屋去谈,但是大家间或地也能听得到方元本的怒吼,方家老大和老二的呼痛求饶声,还有冯氏哭天抹地的哭泣声,更让大家惊奇的是方德秋的那一声长呼。究竟是怎么了?

“大哥,这是你的主意,我当时可没让你那么干。”方德夏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夏氏以为是村子附近的叫花子,听说家中办喜事过来讨些吉利,便抓了一把瓜子走过来,“快去别处,别在这儿碍事儿!”

第二天,冯氏现家里的老母鸡该下的鸡蛋少了两个,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要去骂街,但是因为方秀秀的事忍下了。

小巷里的路面蜿蜒曲折,桃花和延煜跟着小路一转,前面就出现了一条更加狭窄的胡同。延煜正想带着桃花往回走,前方走过来两个年轻的男女,应该就是刚才调笑的两人。

桃花表演完,见欧安易竟不知配合自己,赶忙提醒他。

欧盛富瞪着神色漠然呆站在原地的欧安易,重重地哼了一声:“都不是道是怎么回事呢,大家莫要听这女子的一面之词!易儿!还不解释一下!”

“今天咱们这儿的东家欧老爷要来,查看少东家最近把店里照看的如何。”

“是吗?前两天都没见你过来,我还以为江妹子你避讳了呢。”张氏看着江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她最看不上江氏这样的,当初那话一传出来,天天躲着这头儿。眼下流没了,才上赶着过来。

“娘,还没睡呢?”桃花仰面躺着,轻声地问。

桃花却并不理他,绕到他的背后在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

终于,给方秀秀找到一家不错的人家。说起来奇妙,这人竟还是儿子县学里的同门,姓柳名管字子然,今年二十三岁,外地人,多年前来到此地,家中父母早逝,只有一长姐靠在绣坊内做绣娘供弟弟读书,柳子然自己也会在闲暇时为人写信写帖贴补家用。

“我娘刚才从外头回来就上炕躺着不说话,我看她的样子不对劲儿就想出来打听打听,张婶儿,到底是什么事儿?你跟我仔细说说。”

桃花只好直接问道:“娘,听烨儿说大伯今天来家里了,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