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眉一挑,“那要这样说,就是一般的厨艺,一般的菜肉,又有什么不适口的呢?我看你今天胃口,倒比前几天更好,至于这么讲究吗?”

石英一撇嘴,“高兴不高兴,那不也由不得姑爷吗……”

焦清蕙要是放下脸来,和自己大吵大闹,一定要随到香山去,权仲白说不准还不会那么吃惊。他虽然不爱管事,但不代表他觉不出好歹。焦清蕙摆明了看不起他,之所以时而会放下架子冲他娇声软语,无非是因为她新妇过门,肯定想要尽快生育,才能立稳脚跟——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就亲自执壶,给太夫人、四夫人等敬酒,四夫人笑道,“不要紧,我们家那位倒是又折腾了好些新唱段,您要听,一会递话出去,她们准唱。”

太夫人都夸蕙娘了,长辈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那是不用说了。不过,大少夫人看起来还是那样轻松愉快,对第一次交手的结果,她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今儿个要不是阜阳侯夫人过来,她早都收拾包裹,回娘家小住去了:端午回门,的确也是她们这些名门媳妇难得放松的时候了。

“这烩三鲜火候过了,难道还是我的错呀。”蕙娘本能地就堵了权仲白一句,她又端起饭碗,愁眉不展地对着一桌子佳肴发呆,到末了,还是石墨端来一盘现炒的家常豆腐,蕙娘才又动了筷子。

“雨娘在学绣花呢。”提到女儿,权夫人的笑意一下就更柔和了。“幼金最近要开蒙,光认字就认不过来了。剩下那两个,来给我们请安的时候,你还睡着呢。”

她抬举权仲白,那就是压低了蕙娘,可蕙娘没有不悦,她欣然一笑,“人家比我们强,我们也不至于没有心胸去认,如不然,不成了又一个文娘了?”

起来吧蕙娘对他倒是很客气这也不是咱们头回打交道了你这么客气干嘛

定国侯太夫人缠绵病榻十多年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没有做过?孙夫人说她裸奔,神色都很淡然了,可被权仲白这么一问,脸色不禁也有些羞红。“听……听服侍的人说,还在当院……拉、拉屎拉尿的……”

权仲白又噎了一个小馒首进去,他一耸肩,“我吃着挺好的么……不过,同你比,我自然是个粗人啦。当年走南闯北的时候,连玉米面窝窝头儿都吃过,我这张嘴,哪里还吃得出什么好、什么坏。”

福寿嫂眨了眨眼,她有些迷糊了,“就我说的这些,难道还不够坏呀……”

他在这个家里,显然拥有无上威严,一旦开口,立刻全场肃静,连自己两个兄弟都挺直了腰杆。蕙娘用眼角余光去看权仲白——他倒是似乎还没觉出气氛的变化,依然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周身一派慵懒,竟是连自己亲爹的面子都不给……

权仲白总是很容易被她闹得特别烦躁,他也算是明白了:冲焦清蕙气,那是绝不行的,你气了,她就能顺着杆儿爬到你头上来。可要对她不气,他又实在做不出,毕竟多年来养就的风度在那里,有些话焦清蕙漫不经心就能说得出来,可在他权仲白这里,是要下了决心才能出口的。

他平时说话声线清亮,此时这一声却很低沉,好似宫弦一抹,低沉醇厚,直直就送入蕙娘心底。同那丝绒一样柔和光润的触感一样,都令她又惊奇,又有些说不出的挑动。她本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可却又忍不住问,“怎么……怎么和说得不一样啊。大了这么多……”

姐姐难得温存,文娘哭得越发厉害了,她轻而含糊地嘟囔,“我怕……姐,我怕……”

“嗳,大家心里,谁没数呢。”莲娘一摆手,嘴唇就噘起来了。“那回在马家,她还抢白了我几句,我心里明镜儿似的——那是瞅见我和你们好了,硬是要冲我挑事儿呢。”

“您索性就再逛逛。”他便安顿权仲白。“我也不白来一趟,能在周围药铺里都踩踩点,看一眼药材是一眼,这可比管事们层层上报要强得多了。您要看中了什么,就令小厮儿给我带个话!”

他又叮咛蕙娘,“他闲云野鹤的性子,和你不大调和,我也是早预料到的。对这一点,你心里也要有所准备,到了权家,旁事不论,先把他给笼络住了,生了两个儿子,你再来谈别的事。”

她只好将托底的漳绒给扯了出来——原来在这大抽屉的底壁上,竟还有一个小小的锁眼……这物件能做得这样巧,也实在是挖空心思了。蕙娘一扭盒盖上雕出的饕餮尾巴,从它臀后扯出了一把小钥匙,□了锁眼一拧,便又启开了一个暗格。∵∴

蕙娘足足怔了有半天,才慢慢地透出一口凉气来,她喃喃地道,“焦梅……”

偏偏妹不似姐,十四姑娘只学会了姐姐的倔劲儿,一点都没有学会姐姐的缜密。她对权神医……

“是。”老太爷头也点得很爽快,“他们惯用的毒药,可要比这个隐秘得多了。”

鸀松附耳在四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四太太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她竟说了三次,“这是当真?真有这样的事?你们没弄错吧!”

蕙娘微微笑了笑。“这么沉重,他也砸不坏。爱玩就让他玩去吧。”

“焦令文。”她现在也不恼了,反倒觉得有几分好笑。“你是要躲到我出嫁,还是预备就一辈子不理我了?”

可这话,瞒得过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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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娘眼神一沉,她没接三姨娘的话茬,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其实,她应该自己更主动一点,争取应下何家那门亲的……”

“自出生以来,我锦衣玉食、颐指气使,过的日子,在京城都是有名的舒坦。”她望着权仲白。“二公子,难道您真以为,这富贵是没有价钱的吗?”

论容色行止,真是无可挑剔,他刚出道扶脉的时候,蕙娘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那时候权子殷的确也还有些青涩,眉眼之间,常有些情绪是掩不住的,举动也略嫌跳脱。这些年过去,如今而立之年,望之颜色如同当年,可气息却更见洗练。那渀佛自云端行来的出尘没变,可眉目端凝、举止俨然,在外人跟前,风流已经内蕴……是成熟得多了!

“权家也是有诚意。”老太爷没有否认蕙娘的说话。“他们家一向低调,良国公从前虽然曾经在三边总制这样的位置上呆过,但身体不好,已经多年没有在朝中办事了。究竟能耐还有多少,也的确令人猜疑,这一次在宫中,他们也是好好地冲我们展示了一次肌肉。两家结合,彼此两利,是要比起何家更好得多了。否则,将来你过门之后,你公公期望落空,你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一些。”

像这样有脸面的大丫头,婚事要不是主人做主,或者就是家人自聘,很少有管事舀主意的。蕙娘嗯了一声,思索片刻,“我记得她不是有个什么表哥——”

这一番对话,句句几乎都有机锋。不论是五姨娘、清蕙,又或者孔雀其实都清楚,这个如意锁做得又大又沉,花色也很女性化,与其说是给子乔佩的,倒不如说是五姨娘看了眼热,自己想要。她闺名海棠,一向是很喜欢海棠纹饰的。

四太太虽然一辈子命苦,但也的确一辈子都心善。蕙娘的心,一下又软了几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是您疼她。”

这是谦虚,也不是谦虚,良国公是开国至今唯一的一品国公封爵,世袭罔蘀的铁帽子,在二品国公、伯爵、侯爵等勋戚中,他们家一向是隐然有领袖架势的。这一、二代虽然没有女儿在宫中为妃,但也没停过和天家结亲的脚步。不论是皇后娘家孙家、太后娘家牛家又或者是太妃娘家许家,宁妃娘家杨家,在权家跟前,都还输了三分底蕴,就更别说焦家这样崛起不过三代,连五十年都没过,人丁又很单薄的门户了。∵∴从门第来说,即使焦阁老权倾天下,但焦家还是输给权家一筹。

她又冲姐姐撒娇,“姐,我今天说的那几句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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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也不是就说做这件事的人就一定是五姨娘。但不管怎么说,眼下看,还是她的嫌疑最大。

又压低了声音,同蕙娘说起别家的事情。“听说某家有对雪白的临清狮子猫,本来家里人都爱得不行的,忽然有一天一对全死了。又过一两天,家里一个姨娘也咽了气。都说这猫儿去世是不祥之兆,就应在了这事上。其实是怎么样,谁心底清楚呢。”

吴家和焦家本来就算不上友好,清蕙并不大当一回事,她轻声细语,“那样疼女儿,还想着送到宫里去?是疼女儿,还是自己面子下不去呀?”

只是……从前是从前,本心是本心,从前的路再走一次,很多时候,态度也许就不一样了。从前想着以和为贵,很多小事,放过去也就放过去了,可重来一次,蕙娘就想要和太和坞斗一斗,起码也要激起一点波澜,也好拨云见日,探探五姨娘的底子。

紧跟着,一位高大健壮的北方妇人抱进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十少爷给太太请安来了。”

“火气冻下去了?”蕙娘这才重又迈开了步子,她连看都不看妹妹一眼,声音也还是那样雅正平和,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还没退。

几句话就又把话题岔开了,此时酒席将完,蕙娘话也不多,先赞春华楼的钟师傅,再赞麒麟班的崔子秀,其实都是在给主人家做面子。少奶奶几年没见她,从前也不熟悉,本来心里是没有好恶的,反而和吴嘉娘还更熟悉一些儿,此时倒是对蕙娘更有好感。

她一撇嘴,没往下说:杨老爷还特地交待,这些年杨家一直外任,不比少奶奶京中出身,更能切中焦家人的脉门。杨太太要是心里没数,那就别摆婆婆架子吧,问问少奶奶吧。

姑娘几乎过目不忘这首诗纵然冷僻一时未能想起可一旦听说先头少夫人的闺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珠还合浦多有名的典故全唐诗里题咏此事的也就这一首诗而已读后汉书的时候先生给姑娘提过一嘴巴‘影摇波里月光动水中山也还算有些珍珠身份’当时自己就在一边旁听……

珠还合浦、归憩蚌母这个冲粹园建成的时候先少夫人是早已经长眠地下了可……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今晚八点半有均订+200的双更

目测明天、后天也还有收藏7000、留言4000的加更……累不爱

昨天的几句吴语分别是:作伐死倷呀——作不死你呀

作丝作伐死宁额郎中倷哎丝看病的哪诶尬啊伐晓得——作是作不死人的医生你还是看病的哪能这都不知道

宁嘎港了哉伐高兴告诉你诶闷——人家说了呀不高兴告诉你还问

死郎中倷么良心——死医生你没有良心

有很多人都看懂了哈哈哈苏州话实在是非常绵软很有风情的

不过貌似还有一些纯洁的同学没看懂我们权神医的癖好呀捂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