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熏香,其实并没有太大异味,安默拉觉得可能是里面的魔导装置在生效。

她来自普朗曼北方最古老的贵族家庭艾尔索普,在南北联姻中嫁给了康纳里维斯这样一个残暴放荡的家伙。她嫁过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刚刚离开父母保护的纤弱少女,而康纳里维斯前妻的儿子已经能朝她扔石头骂她贱人了。

安默拉听见“厄尼尔”就浑身难受,她将手里的书合上:“谢谢您,这么晚了,您也该回去了。”

安默拉低下头,她看见斯洛脚下开始构成晦暗的银色魔法阵。魔导体排列出的阵型简洁严谨,运行起来时所有魔导体都出银色的淡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起来就像缓缓旋转的星云一般。这个魔法阵只维持了一秒钟不到的光形态,也就是成式的那一瞬间,之后就完全变成暗色的了。

而船的行进自然是需要动力的,不管是蒸汽动力还是别的什么,斯洛肯定并行了这样一个式子。因为动力式是在一次释放后还需要继续用意识进行控制的,所以它不能算作“维系”,只能说是“持续性”魔导式。

“如果只看背影,根本分不清男女。”安默拉抬头对斯洛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也是。”

“没人知道您在船上,请记住您现在是在领地里养病的!”斯洛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他看上去有点不满意,“大家都会认为是您在养病期间下了个愚蠢的命令,比如想要在自己的城堡里看见那条该死的运河之类的。然后梦魇军团的魔导师们开着豪华游轮为您施工,将它一路引到了您的楼下!”

“他是怎么说的?”斯洛确实有点好奇。

“门格尔不是我的……”安默拉突然现自己连“父亲”这个词都难以说出口。

就在安默拉疑惑这点的时候,康纳手里的怀表出了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十分有规律的闪烁着。闪烁的频率肉眼难以捕捉,但是安默拉瞧出了一点端倪,这是加密过的通信系魔导式。看来那个怀表是魔导制品,而且制造者十分崇尚极简风格……说白了就是不重视外观。

“对!”老巴特爽快地说道,“我们遇上人了,他有船,不过装不下马车。”

暂停的时间仿佛再度开始流转,安默拉现自己的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构建“眩光”的魔导式。魔导式构建完毕,神国开始展开式子,施法系统急速运行,一道强光在安默拉和暗杀者之间爆开来。

安默拉几乎能感觉到刀锋擦着自己的头皮,有几根长从头上飘落下来,她嗅到了刀锋上的血气。

安默拉看起来有点低落,但是很快她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我心算也挺好的。”

经纬度的不同会造成时差,比如说坎佩尔这会儿是六点,但是帝都可能是八点,相差两个小时。而边界地图上对经纬度的确认则精准到了“秒”,可以清楚地算出两个界桩之间有多少秒的时差。

安默拉怔了怔:“不知道。”

老巴特甩了一下鞭子,老马稳步向前。

过了不到半分钟,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消失了,她已经活活痛死了。她的尸体黏在床上,因为内部完全被破坏,所以皮肤鼓胀变薄,甚至能看见里面流动的糊状物。很快,这女人的尸体已经不能用“一具”来形容了,应该是“一滩”或者“一洼”。

魔抗物质不能完全抵消辐射性魔导式的威力,所以安默拉必须选择离开这里,去往安全的地方求援。她需要在这个城市里寻找未被污染的水和食物,也需要准备好防身的东西,因为一路上她可能会面对变异生物。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找到一辆马车,因为废墟是无穷无尽的,而她的体能实在有限。

黑暗密闭的空间,食物和空气是有限的,水源倒是称得上充足。门格尔在实验中给她注射过营养药剂,理论上说安默拉会受饥饿感折磨,但是身体机能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他还留下了通风装置的话,她应该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实验室十分开阔,灯光明亮,环境干净得令人指,没人能想象得到这里几分钟前还是狼藉一片。室内的种种程设都隐约能看出它的主人具有极强的专业素养,以及轻微的洁癖。

“第三十九组魔导体植入完毕后没有异常反应,但是也没有吻合那个波动的能量出现,于是我植入了第四十组魔导体。”门格尔坐在试验台边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轻轻地敲击台面,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最近门格尔一直在对这个项圈内部的魔导系统进行调整,因为项圈本身太过复杂,所以他需要大量的计算分析以及不断地进行实验。对于他来说,这样持续性的实验就算一次性进行半年也无所谓,但是作为实验主体的安默拉就不行了。她需要新陈代谢,需要睡眠休息,需要社交,她不可能花半年时间躺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我把一切都献给你,只要你答应死在我手里。

“那可真是太好了。”莲恩看上去很开心。对于她而,门格尔是将她从人贩子手里解救下来并且养育她,甚至送她去读书的恩人,而安默拉则是恩人亡妻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所以莲恩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回报他们。

莲恩十岁生日那天偷偷从学院溜回来,想要和安默拉一起庆祝,可她没能在老屋里找到安默拉。那天安默拉接受了门格尔的第一次实验,她被迫戴上了那个项圈。这个漂亮的有点像项链的东西紧紧地与她的皮肤贴合,里面细腻复杂的魔导纹路与她的神经系统驳接,将她的每一丝生理变化都呈现在门格尔试验台的窥测水晶上。

然后他直接抬手给了修一巴掌,转身到回到卧室,完全没有理会修震惊万分的脸色。

安默拉听见斯洛走进来顿时紧张不少。灯是关着的,她已经爬上了床,蜷在被子里,用湿漉漉的长挡住自己的神色。

“抱歉,是我的错,打扰到你了。”斯洛打了个响指,床头的小壁灯亮起来,温暖而湿润的光泽流淌在安默拉的长之上,“起来把头擦干吧,这么睡着可不行。”

安默拉现在完全不敢单独面对这个男人,但是她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十分镇定。

她必须镇定。

因为她要活下来。

安默拉从被子里挪出来,然后把白毛巾盖在头上,轻声道:“我没有给您带来麻烦吧。”

据说斯洛最近忙于办理离职手续,他还需要为梦魇公爵完美地解决因为他退位带来的各种隐藏问题,所以在有人闯入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并且赶到这里还是很不容易的。

斯洛弯下身子,一边替她擦干净头,一边回答:“没什么。”

安默拉实在是找不出话题了,但是这种昏暗环境下跟他沉默着又实在是尴尬,于是她只能聊聊那位小公爵:“您这么把他扔在外面没问题吗?”

“他动不了,就让他在门口站一晚上吧,多站会儿自然就冷静了。”

安默拉低着头,她这个角度看不见斯洛的神色,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这个小公爵不是很在意。之前斯洛在船上跟她聊到小公爵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说修没有脑子也没实权,所以不需要安默拉主动去讨好他什么。

那口气里带着微妙的蔑视与嘲讽。

安默拉问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斯洛也没有用魔导式,就这么慢吞吞地帮她把头一点点蹭干:“明天下午我就能把事办完,晚上应该可以开始上课。”

安默拉又想问问门口站着的那家伙该怎么办,但是她忍住了。斯洛看起来并不想跟她多聊这方面的话题,而她也不应该表现得对修很感兴趣。

“这实在是太辛苦了,其实可以缓几天的,您应该稍微休息一下。”安默拉希望有更多时间探索门格尔和斯洛隐藏的身份,也希望能偷偷向修问清楚莲恩的事。

如果斯洛没有公务在身,那就意味着他会有大把时间盯着安默拉和修,让她彻底失去搞小动作的机会。

斯洛感觉她的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于是将毛巾拿走:“没什么好休息的,你不必担心我。”

并没有担心。

“好吧……”安默拉重新躺回去,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乖巧地接受了斯洛给她掖上的被角。

但是斯洛接下来的一个问题直接让她惊呆了。

斯洛:“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粉色?”

安默拉:“……”

斯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