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强回过头来,看着她说:“对!你知道这是安定山中只有一等弟子才有机会学得到的武功。而一等弟子与我们并无交往,做事也受师父严格管控。难道说这是师傅的主意?”程志强问。

沐晓娴心疼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左庆站出来说:“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感谢大家来此助我笓沨门捉拿叛逆。此处是那叛徒长久藏身的地方,肯定做了很多的陷阱和机关。我笓沨门众人愿为前锋,替大家开路!”

莫延举用手抹了抹脸,咽了咽口水,清醒了一下,说:“左庆当笓沨门的掌门,在武林会议上,沐老先生是点了头的,居然支持左庆当掌门。我发现左庆手上有我师傅的,一定是他杀了师父!”

“航海记录?”程志强觉得这个词语新奇。

程志强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天哪!他被眼前所见震撼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痛苦的人呢?那人就是沈大哥的师兄莫延举吗?他全身肮脏又鲜血淋淋的,颤颤巍巍又饥不择食般地翻沈大哥的包袱,嘴里还发着听不清的浑浊的声音。沈溪石见状,赶紧从包袱中取出一瓶药。莫延举抢了过去,把满瓶的小颗粒往嘴里倒,下巴和喉结尽量均匀而大幅地动着。又怕把药露出嘴外了,把瓶子往嘴里伸得很深,嘴外又用另一只手接着。吃完一手把瓶子递给沈溪石,另一手又伸向他,眼巴巴的看着他。沈溪石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莫延举赶紧抢过来放在了嘴里。

“够了,谷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何会隐居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你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多少。可是……谷先生,我只能说你对沈溪石这个人不了解。他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程志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身不由己,声名狼藉的缘故吧。

一路上程志强心情很好,开始也不觉得累,可是这种山林之路实在是不好走,再加上他毒伤还未痊愈,所以慢慢感觉到吃力了。谷栢石虽很少说话,可是一路很照顾他,不时地停下来等他一块休息。谷栢石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平时不爱说话也就罢了,现在越往前走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象在计较谁欠了他多少似的,程志强心里不免也胡乱揣测起来了。忽然谷栢石挡住了他,程志强一惊,看到前面是一片开满紫色花的树林。谷栢石在周围找了找,拔下一些不知名的小草的根,在小溪里洗了洗,自己嚼了一些,其余的递给程志强让他嚼下。程志强照着样嚼了,感觉是一种很冲的味道,有些不解。谷栢石说:“这些树的花香气味闻久了会让人昏迷,从树枝叶上掉下来的液体,会腐蚀人的肌肤,所以要特别小心。”说完他撑开了伞,走进树林。程志强也赶紧撑开伞跟了上去。

“还想骗我?他身上的毒稀奇诡诈,世间有这样本事的人,应该再没有别人了?”

众人一惊,“那么厉害?!”。

沐晓娴分明看到程志强的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屋外聚集了许多大龟,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又都流连不舍地回去了。丛林里又传来鸟兽的叫声和风吹树木的声音。

这两个男孩在岛上渐渐长大,长得越来越强壮和帅气。那个男孩因为长得白白胖胖且高大一点儿,所以他被程志强和沐晓娴认定为哥哥,起名为乾。另一个活泼精干的男孩,由于他个头稍矮一些,稍显瘦一些,所以就被认定为弟弟,起名为坤。程乾程坤自小天赋异禀,对父母所教的知识过目不忘,那些生僻艰涩的文句,对他们来说一点就透,现在能熟练地背诵所学过的任何书文或是武学法诀。他们对父母所教的武功也一学就会,还神奇地拥有了某种让他们的父母不解的强大而神秘的能量。这种能量有可能自天上而来,因为程志强和沐晓娴时常能看见程乾程坤打坐入神时,会有两股电光从天空直射他们头顶。打坐完之后,电光也随即消失,程乾程坤的功力便会大增一层。他们现在七八岁的年纪就能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造诣,能驾轻功飞上大树,站在一根细枝上掏鸟蛋;能不费吹灰之力,双手拔起大树;能手劈巨石,用手指在石头上写字;还能踩着一片木板在海面上乘风破浪数公里;能用乱掌击打海水,使鱼水分离;能在夜间视物如白昼里……

两个孩子身上特异的能力让程志强和沐晓娴很诧异,很难理解。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父母对他们无限深沉的疼爱,他们看到这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灿烂。要是能永远这么不问江湖是是非非,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该多好啊!可是他们虽然不在江湖,却不能完全割舍江湖情谊。他们经常对孩子讲起江湖,孩子们听着江湖故事长大。

明年的八月十五就是沐老先生五百岁大寿了,他除了武学造诣备受推崇外,或许是这世界上仅存的年龄最大的人了。沐晓娴越来越有一阵紧迫感,她每一次想到父亲,心中就莫名地痛苦万分,却从不愿将自己的心思在丈夫和孩子面前表露。

程志强很明白妻子的心痛病因何而起,他也时常活在自我的谴责里:自己违背江湖禁令,造成武林动乱,不仅将程门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还连累师门,最终却一走了之。临出海之前曾对武林中人发下誓言,待孩子出生之后会再返武林,难道是因为胆小怕死而要食言吗?可是孩子们还小,心智和能力都有限,却身怀特异能力,倘若现身江湖,必定使武林更加疯狂!这两个孩子如皎洁的月亮般纯洁,怎么能让不谙世事的他们去承受江湖的尔虞我诈呢?把孩子留下来……程志强打了个冷战,这让他怎么舍得呢?

程乾和程坤对当然也感觉到了父母肯定是有解不开的心结,这个心结肯定来自于父母所描述的外面的江湖。但是父母似乎还没有想好解决的办法,没有下定决心,所以面对他们询问只是无奈地摇头。

这天,程志强来海边,拉开藤蔓掩体,坐在一艘大船上。这船是他和孩子们一起建造的,和沈大哥当年造的那艘船一样新,一样棒。这些年他也养成了观察海洋气象,做航海记录的习惯。他摸着那一箱航海资料发呆,他想,自己应是从未忘记过江湖,只是下不了决心离开这里罢了。

沐晓娴走过来,无语地上了船,挨着程志强坐下。

许久,沐晓娴开口说:“孩子们把你教的飞雪剑法耍得快如流星,他们现在着急着找你炫耀呢!你却躲在这儿。在想什么呢?”

“明年就是师傅的五百岁寿辰了,我在想是时候该重返江湖了。”程志强的话里多了一丝惆怅。

“真的吗?可是,江湖容不下我们,该怎么办呢?还有孩子,我很担心他们。你知道,他们与众不同,出现在江湖上,肯定会引起更大的风波的。”

“留下孩子。”

“什么?你是说要把他们孤零零地留在这个孤岛上吗?他们还那么小?那怎么可以?”沐晓娴情绪十分激动。

“他们有能力很好的生活!你说过的他们与众不同。”

沐晓娴明白了这是志强哥深思了很久说出来的话。可是她真的无法承受,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程乾和程坤跑来海边,看到父母坐在船上说着话。他们很好奇,悄悄地躲在不远处的大石后面。

程志强心中也十分难过,他待妻子哭了一会儿后,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不能让孩子跟着我们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回江湖,我们得自己解决问题,哪怕失去生命、粉身碎骨,也要给孩子做好为人的榜样。”

失去生命?粉身碎骨?程乾程坤惊讶地四目相视,他们的耳力非凡,清清楚楚地听到父亲说要回江湖,可是那个江湖有可能会让他们粉身碎骨!

“我们的孩子体能奇特,不同寻常,在他们体内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它不同于我们的内功,它威力巨大,我不知道这对他们自身有没有伤害。但是有一点,绝不能轻率地把这种能力暴露于江湖,至少现在不可以。我要找到沈大哥,他医术高超,见识广博,或许他能告诉我们该怎么面对孩子们的这种奇特能力。”

沐晓娴认真地听着,思考着。

程乾和程坤从大石后跑了出来,看着父母。

“你们别走,别丢下我,我听你们的话,以后再也不用特异能力了!……”程坤哭。

“江湖那么危险,你们会死吗?我要和你们在一起保护你们!”程乾哭。

沐晓娴起来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连声说:“不会,你爹的武功天下无人能敌,怎么会有事呢?

程志强也站了起来,摸着程乾的头说:“你们都听见了,你们要理解父母。父母必须承担起江湖责任,给孩子们做出榜样。”

“把自己年幼的孩子丢在荒岛上,要去承担什么江湖责任,这是父母给我们做的榜样吗?我以后也要这么教我的孩子吗?”程乾甩开父母,大哭着跑远了。

“乾儿!”沐晓娴心痛得无法自抑。

程志强和沐晓娴准备乘船离开了,程坤一路紧紧地拉着沐晓娴的衣角。

沐晓娴回过头来四处张望,仍然不见乾儿的身影,她摇了摇头,泪流满面。

程志强走过来拉开程坤,蹲下来对他说:“我们走了之后,你和哥哥要好好照顾自己,吃好睡好。为父把平生所学都写下来留给了你们,你们要勤加练习,不能依赖奇特能力偷懒懈怠,知道吗?为父的武功在江湖只是沧海一粟,你们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骄傲。……”

“二十年之内,你们一定会回来,是吗?”程坤问。

“嗯。”程志强点了点头,“一定回来!”

程志强站起身来,乾儿还没有来,他黯然地和妻子上了船。船帆扬起,船开始了。

“爹,娘”程乾从林子里出来,跑到海边对着远去的的父母大喊。

“乾儿,是乾儿!”沐晓娴激动地和程志强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