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八月紧紧扣住邬陵桃的双肩,压低声音提醒她:“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你不要逾矩了!”

广榭游廊上,舞姬翩翩。乐师拨弦,琴瑟铿锵。

陈王爱寻花问柳,府里姬妾无数,且耳根极软,胆小怕事。

况且陈王十有会相信自己酒醉非礼了邬陵桃,只有他有一丝愧意和悔意,陈王妃的名头要让邬陵桃摘下来,轻而易举。

邬居正不知道该愤怒邬陵桃的大胆,还是该感慨她的急智。

邬八月浑浑噩噩地敷衍应着。

她得逃!

邬八月本可以帮忙分担一些,但奈何姜太后又将她叫了过去,只说等午膳时再让她回来。

她也是当今宣德帝的侄女。

“父亲,陵桃执拗,儿子一定会好好劝说她……还望父亲息怒!”

而一旦闹出退婚之事,兰陵侯府必然是恨极了邬府,东府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侯爷夫人?”邬陵桃冷笑一声,反扣住邬八月的手,轻声说道:“四妹妹,咱们姐妹俩虽说从前一直喜欢拌嘴吵架,但那都是关上门的事儿,对外上,咱们可是嫡亲的姐妹俩。三姐姐今儿跟你说句真心话。若说在这之前,父亲母亲劝我不要再提退婚之事,我还有所松动的话,在去瞧了高辰书之后,这婚事,我是退定了!”

流苏帐子被女官挑了开,打头进来一个器宇轩昂的明黄男子,头戴珠冠,胸口的五爪金龙似要腾飞欲出。

邬老邬国梁受传统儒学影响甚深,醉心诗书,在女色一事上并不沉迷。娶了段氏为嫡妻后,只纳了两个姨娘。段氏倒也对得起邬国梁的爱重,待两个妾室并不刻薄,对庶子庶女也是视如己出。

邬居正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着。”

邬八月不由轻轻跺脚,那副着急模样落在贺氏眼中倒更像是似嗔似喜。

邬陵桃顿时瞪大双目,朝着邬八月低吼道:“你就只会在一边说好话!换做你遇到这样的境况,我不信你能做到你刚说的那些话!探望他?你那么为他着想,不如禀明了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把我的婚约改给你!你嫁他去!我还求之不得呢!”

临出门时听得段氏对贺氏道:“以前觉得八月性子张狂,如今瞧着,倒是比陵桃要好些。至少能沉得住气。”

邬八月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站起,不知所措地捏着股边裙裾,乌油油的双眼在段氏和邬陵桃身上来回扫望。

眼前的例子,那所谓的西域葡萄,就比现代自己买过的几十块一斤的葡萄要甜得多。

挥了挥手,姜太后道:“撤下去吧。”

李女官方才躬身退下。

屋内惊得可怕,邬八月手上已生了汗。

姜太后眯着眼似在打盹儿,老嬷嬷笔直地站着,俯视着邬八月。

邬八月在现姜太后和祖父的秘密之前,也同这位姜太后身边儿的静嬷嬷打过交道。

静嬷嬷人如其名,十分安静,很少声说话。

但以前她对邬八月的态度还算温和,今日再见,邬八月却只觉得她可怕。

她脑门上不由也冒了细汗。

静谧中却听得姜太后“扑哧”一笑。

“哀家这几日都觉得身子不痛快,没成想八月一来哀家身边,哀家浑身都轻松多了。”

姜太后声音和温和,带着欣喜。

“说不定八月正是哀家的福星呐。”

姜太后朝邬八月伸出手。

“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你这孩子。”

邬八月腿僵直着,理智迫使她要赶紧起身。

可她却好像被什么压着,动一动都艰难万分。

她觉得漫长,但事实上时间不过才走了一个弹指的时间。

她走到了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伸手轻轻拉起了她的小手。

“这真是一双巧手啊。”姜太后赞道:“听说平日里你便喜欢捣鼓香料,调香制香,邬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邬家现在以诗书传家,要说邬家后继有人,那指的也该是自小读书习文的邬家儿郎。

姜太后这话未免太讽刺了些。

邬八月抿唇未语。

她这时候甚至有些烦姜太后这张假面孔。

心知肚明的事,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什么意思?

她倒宁愿姜太后同祖父那样直截了当地警告她一番——以不伤及无辜为前提。

又或者,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都可以。

这样她反倒能心安一些。

毕竟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可这样把人吊在半空中,别提有多难受了。

既然姜太后不开口提,她来开口提便是。

邬八月沉了沉气,正要张口,外间有宫女却打帘进来禀道:“太后,邬昭仪娘娘和宁嫔一同来给您请安了。”

邬八月愣了半瞬,方才反应过来宫女口中的“邬昭仪”便是邬家大姑娘,她的大姐姐邬陵桐。

姜太后愉悦地笑道:“真是凑巧。请她们进来吧。”

姜太后又看向邬八月:“这下人倒是齐了。”

人……齐了?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