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春深日暖 > 第80章 红喜字映惨淡人作规矩成童乐戏

蓉姐儿在泺水时跟沈老爹住了好些时候,阿公的年纪跟陈翰林差不多大,见他一本正经的,就想起在泺水,沈老爹每每爱在被窝里藏一个焖山芋,早上塞进被窝洞,到了中午还是热烘烘的。

银叶是叫蓉姐儿带了去女学里头侍候的,连磨墨铺纸且还不利索,怎不吃人笑话,买人时候专想着给前头书房添一个书童,会磨墨裁纸识几个字,却没想到往蓉姐儿身边添一个,此时再买人哪里来得及,只好叫那个小厮教银叶磨墨。

蓉姐儿再小也知道道理,两个里边选一个,她只好选留下来读书。秀娘出门时,玉娘抱了蓉姐儿送到大门边,蓉姐儿皱了一张脸,苦兮兮的看着秀娘上了大车,秀娘掀了帘子同她摆手,那帘子一放下来,车辙儿才动,蓉姐儿便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哭起来。

那个妇人长叹一声:“作孽哟。”

拜帖早早就送过去了,吴夫人因着丈夫不回来过年也不往二门外去,此时又不是金陵本家,没个亲戚在,好容易一个妹夫,还这样不成器,便带了徐小郎闭门谢客。

他早就想着要往那茶蚕上插个一手,这两样虽不如贩盐利厚,却是天下几样最赚钱的事务,若把这三样凑个齐全,家业还得往上翻一番。

蓉姐儿头一二日还觉着有意思,好玩得紧,等到第三日,玉娘把她拍醒了,她把小身子一扭:“规矩学过了,好了吧。”

圆桌摆了半台面的粥菜,还有贴的纸蛋饼子,细肉馅儿的小饺,三个人先是狼吞虎咽了一番,汪文清恨不得把那碗底儿都舔干净了,放下筷子问:“你家老爷太太也用的这些?”吃完了才悔起来,想着平日他们吃的定然更好,自家以为是珍馐,说不得就是下角料。

可俗话说的好,“穷不改门,富不迁坟。”你眼里是穷山恶水,到风水先生眼里却是好地头,人哪里会没个缘故就发达起来,往那根上想,许就是这坟埋对了位置。

陈阿婆家不是那等炫富人家,有了些银子就便盖屋雇人,一个村子的女儿媳妇全都雇佣了,还有那些外乡的过来,便又起一排屋,分给她们睡,因包着食宿,工钱便给的少些。

掌柜接了点头弯腰将他送出门去,还同算盘扯了两句:“小哥下回再有这接船的活计就交了给我,叫小二记下船上标识,待瞧见了,我去报你知道。”

坐在船上又不敢吹风,整整做完个小月子,身上来的红才干净了,此时听王四郎提起便是一叹,听他的往床沿上坐住:“今儿帐盘得怎样?可能置下个茶园子?”

玉娘还没把食匣子摆到桌上,昊哥儿扒了她的手摸走一把,俱都塞进口袋里,还嫌不够,往嘴里塞了两个粉果子,身上的兜装不下了,两只手捧了送到槿娘面前,嘴里含含混混:“娘,收着!”

潘氏回来气愤不过,又叹:“我爹一辈子不予人添麻烦,到走了,还捡这么个风凉日,要再热点儿,嫂嫂同我两个怎么办得过来。”

算盘也看得出王四郎是个念旧的人,越是跟得久的,越是好处可拿,但凡有事便忙前跑后,因着年小在秀娘那儿也十分殷勤,家里家外都当得一面,这才把往江州理家事的活计交给了他。

两个呆了些时日早就熟了,彼此也论一论,指那正院里的丫头不好作,小主家身边侍候却是个肥差,一则人小事儿少,二则面嫩好说话。看玉娘也不是硬性的人,谁知道开口一句就叫她们哑了声气,竟是个很知道规矩的。

孙媳妇林氏一看两个还没停下来,便又开口道:“母亲,咱们不如学那御前劝柬,高了声叫两位老人家息怒吧。”

到傍晚时分,蓉姐儿正跟妍姐儿两个翻花绳子,想到屋里去把秀娘寄来的新玩意儿拿出来一处玩,才进了门就看见大白跳在柜子上,正荡悠悠的晃尾巴,一只爪子捧了脸,一只爪子伸到嘴边舔个不住。

若是平常早就忘了,可蓉姐儿见过徐小郎好些回的,又是跟他一处看月亮看萤火,又是跟他分吃一块饼,听见这么问立马点点头,想了想比划起来:“高个儿!大哥哥!”

白净净的小人儿,穿了粉白的绸衣绸裙,头发梳成花苞,还没到带耳环的年纪,脖子里挂了一块精心打的金锁儿,拿细珠儿串了,上头还雕得荷花。

徐少爷这边却是青白素食,连荤油都不沾,他不必小厮侍候,自己执了筷子夹菜,嚼了一口问身边侍候的人:“这个茶油炒麦粉,家里能不能做?”

打的就是天高皇帝远的主意,若此番如了她的意,亲娘还在天上看着,他便也枉为人子了,徐小郎长到这样大,从未与人红过脸,“下贱”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已是最难听的,想想父亲做的事,哪里还配为人夫为人父。

“啧,咱们半截儿入土的人,他瞧着自然一口一个大娘大婶规矩的很,那大姑娘小媳妇去打油,却没这般正经,一双眼儿直往人家身上搜刮,有个媳妇新嫁,年轻面嫩哪经得这样看,回去一哭,她家男人拎了拳头差点儿砸出人命来。”

陈阿婆的船早就瞧不见了,船身周围都围了一圈绿叶,只看得见高台上的人,听得着间隔船上的人声,偶尔瞧见个蓝衣红衣的影子,再定睛一瞧却是粉荷出水打苞半开,蓉姐儿寻了几回就是瞧不见,急的扯住王老爷的袖子:“阿公,阿婆呢?”

沈大郎半夜里又把那个大夫拖下了床,大夫问药喝了没,玉娘拿了药罐给大夫看,全是照着方儿来的,三碗煎成一碗,苦得死人的东西还全哄了蓉姐儿喝下去,告诉她喝了包包便不痒。

第二日还接着上工,忍了腰酸腿疼缫出一捆丝来,她做这些的功夫,旁人早早把一筐都缫好了,玉娘红了脸,兰娘只宽慰她:“那是积年的蚕娘了,你怎么好比,慢慢学着,就有手快的那一日,这些个哪有甚个机巧,不过就是做得熟跟生的分别罢了。”

朱氏这回底儿都叫儿子媳妇掏空了,银子早早帮他赔了出去,只好拿收拢的布去置铺换银子回来,别个送来的好绸好缎王老爷都心中有数,只捡那不贵重的挡掉三匹,又把自己家的钗环脱出来一付,凑了个三十两银子,十五两典了上下二层的屋子来住,一个窄小天井,临了河打水烧饭

哪里能想到桃姐儿伤了嗓子竟好不了了,朱氏为着要把秀娘发嫁一事又得罪了刘媒婆,她是官媒,手头自有一本帐,把桃姐儿伤了嗓子的事在薄子上添了一笔,哪一个还来问讯,原来透出些口风的人家,俱都缩了回去,到有好几家来问梅姐儿。

这个外室跟徐老爷两个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只当是吴老爷办下的事,哪里知道是刚成亲的吴少爷,他乐滋滋的把这事告诉表弟,徐少爷听了瞪大眼,到底笑了一笑,哄了弟弟高兴,却吃了母亲的责罚,说他跟个贱妇计较,失了身份。

潘氏听见他这样说吁出一口气来,眼睛里都能冒火星子,跺了两下脚,看看玉娘这付可怜模样,咳嗽一声压低了声儿问她:“既没叫他得手,咱们便别闹了。”

“织绸是个多大点子的事,你带了她去就是了,那绸机原就是秀娘的,给谁不是

过两日陈家的船坐了满满一船人往南山去,宁姐儿安哥儿自然也在,三个娃娃坐在一处分玫瑰粽子糖吃,安哥儿还带了个牛筋做的弹弓,得意的说要去打鸟,等打着就拿火烤了吃。

一人摘了一朵月月红,蹲在花坛边玩了会子,看见外头的回廊小道,就又绕了花坛走过回廊,宁姐儿往前跑上两步,正撞在个穿红绸衣的男人身上,眼看就要跌跤,那男人长手一伸把她捞起来抱了个结结实实。

玉娘夜里也会哭泣,也是这般不出声只落泪,好几回叫蓉姐儿瞧见了,就拍她的手,香香她的面孔,就像秀娘在时安抚做了夜梦受了惊吓的蓉姐儿一样。

来拌了鱼汤米饭,再加上两条炸猫儿鱼给大白加餐。

“我看不是那个妖精,是那个妖精呢。”潘氏一口吐了瓜子皮儿:“我离得近,可瞧见了,她下轿子那一拧腰,瞧着就不是个良家,莫不是谁家养的外室,怕大妇知道了打上门来,这才藏在屋里不出来。且看着,不是轿来就是船来,要不怎的巴巴的租了这间屋,既是个有钱的,紫帽儿街不说,双荷花里也有空屋子呢。”

“吓!上回差着些就走失了,我老婆子一把年纪,可不敢再受这个惊吓,没得把我吓丢了魂儿。”潘氏这张嘴里能肯饶人,朱氏还叫她一通抢白没词回话,别说是王大郎。

王四郎原恨他胡乱咬人,听见这一

梅姐儿还是拿袖子遮住脸哭,两只眼儿红通通,蓉姐儿从外间进来,见她挡了脸,从她袖子底下钻过去,瞪大了眼儿“哇”一声,原想唬她一下,一看她竟哭了,缩回身子,大眼睛直往秀娘身上看,趿着家常的毛鞋子往后拖,到了门边叫一声大白,猫儿半个身子正团在窝里晒太阳,听见叫它只动一动耳朵,蓉姐儿抱了它躲回自己屋里去了。

郎再不回头。里正保长把那人一通狠骂,再不肯揽他家的事儿,这个茶园越无人问津。

蓉姐儿早早睡了,她的屋里单烧了一个炭盆,大白窝在床边的小窝,里头搁了一件蓉姐儿穿不下的小袄给它当垫子。

杏娘还磨蹭了不肯,秀娘原不耐烦跟他们一处坐,立起来走过去接了菱姐儿:“你们用罢,我抱会子。”梅姐儿赶紧站起来要接手:“嫂子去吃,我来抱。”

惹的沈大郎一阵笑,一把把蓉姐儿抱起来:“怎的,想娘舅了?”

王四郎把她抱过去往上抛了两下,一家子人乐成一团,大白以为王四郎要把蓉姐儿扔下来,绕着他的脚拿爪子去扒拉,蹲身跳起来,一爪子拍在王四郎腰上,若不是穿的厚,定要给抓出血来。

“也不怕烫掉了舌头!”秀娘又是笑又是恼,挟起一个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儿,王四郎就了半碟子醋吃了个干净,蓉姐儿捧着小碗出来再要一个,看见一笼都空了,瞪大眼儿脆叫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