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春深日暖 > 第77章 败家子卖园弃子痴女儿破身得孕

梅姐儿这事,细论起来更怪她自个儿,她同那个卖油的万小哥两个成日里眉来眼去,年轻女娘哪里遮掩得住,一听那卖油的吆喝声腿儿就往外头迈。

秀娘正插戴好一套首饰,最后一个金压发往上一压,这才算是穿戴好了,站起来看见蓉姐儿一动不动看着她,笑一笑:“妞妞想什么?”

吴夫人听见秀娘说泺水镇子里头也置了二十张织机,倒吃一惊,她却不是那等无知妇人,晓得绸机贵得很,寻常人家置办不起,又听见说是秀娘自家的私产,掩了口道:“这倒是个好进项呢。”

王四郎却摆了手:“头一回求人办事,别个办好了,你倒舍不得,咱们女儿竟比别个差着些?便是头几日去着不惯,过后也就好了。”

“太太吃的粥,老爷吃的烫面条,姐儿吃的赤豆小圆子,这肉饺儿是单给姑老爷姑太太蒸的。”那丫头得过吩咐,若不机灵着些,玉娘也不会挑她过来侍候,该实便实,该瞒便瞒,此番说的倒是真话,听在汪文清耳里却不是这一回事。

总归是有女眷在,怎好混住一处,便是王四郎听了也觉有理,还叹一口气:“买这院子时觉得够大了,怎么的如今还是显得浅窄起来了。”

江州地方上虽少有那穷得卖儿卖女的,可女儿家想要一份好嫁妆出嫁却得靠着自己的手来挣,家里有兄弟的,银钱全花用在兄弟身上,爹娘哪里顾得了她们。

“那便是做得大生意了,且等等,渡口的船倒不好说的。”说着亲给算盘壶里添了热水:“邋遢冬至干净年,今儿若是下了雪,拜年却不必踩湿了鞋了。”

“还没盘完,先把这十多日的开销结了,买的这些人,打理这个屋子,花费了三百多两,倒又好置个宅子了。”虽这样说却没甚个不满,把脚往热水里一伸,吁出一口气来:“想不到咱们闺女倒是个好运道的,待去送了年礼,这门儿便打开了。”

蓉姐儿听住了,她歪了头一双碧清的眼睛盯了槿娘的脸看,进了门还没唤过人,这时候趴到王四郎膝上,转了身点点槿娘:“是不是二姑?”

孙兰娘捧了茶汤过来,听见这说的不像,赶紧接口:“娘,明儿我跟了去,也好帮着打打下手。”第二日果真不再去织绸,跟了潘氏去下桥里,做了一天活计回来,累得浑身酸乏,捶了手道:“连娘都忙个不停,表妹怎生就这般站着干看,一只手指儿都不动的。”

算盘紧赶慢赶的带了下人往江州城来,王四郎还在后头跟人盘帐,算盘赶在十一月初到了江州,他不急着先整房子,多早晚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先把秀娘交待的东西带回了泺水。

算盘也叫一惊,玉娘最知底细,忍了笑应下一声:“来的急,不曾备下,等开了箱子再把红包给她们。”又细问这两个叫甚名字。

此时又接到了孙子的信,徐小郎字字句句全占着一个理字,把徐太老爷气得七窍生烟,跑进徐老太太房中,一对老夫老妻吵起架来,几个小辈俱都干看着,既不敢拉架又不敢劝说,听这对年过七十的夫妻当面锣对面鼓,谁也不让谁,先还说着儿子教养的事,越是吵越是没了章程,竟把陈芝麻烂谷子那些个娇妻美婢的事全都吵吵出来。

蓉姐儿的小竹枕头上,正摆了一条小鱼,**的还在滴水,屋子里头一股腥气,小白在那床上喵呜喵呜直叫唤,无奈它身小跳不主高,爪子怎么也勾不到鱼。

传话的自然一字不差的全告诉了柳氏,她又是被吴少爷这番没心没肺恨得咬唇,她这一针针一线线俱是辛苦手工,想叫他穿了也念着她的好,谁知一包一包的拿了去,他竟全分给别个,这回一气再不动针,只把活计交给下人去做,料得便是给他做了内衣外裳也还是落到别人身上,歪在床榻上不再动针线。

吴夫人一见倒笑起来,不等潘氏开口就道:“这就是出痘的娃儿了?生的这样好,走过来我瞧瞧。”蓉姐儿傻大胆,一路进来都在看稀奇,一点也不似潘氏玉娘这般拘谨,听见她说就走过去,还歪头看着吴夫人头上的戴的冠子,笑眯眯的:“你真好看。”

想想还是打趣他一句:“那个娃儿就这样讨你喜欢,抱了不肯撒手,若大些你抢了去还得用,这样小,还能变成画儿贴到墙上不成。”

他方才在宅中镇定自若,出了门却觉得指尖发颤,两只手气的发抖,咬牙生生忍住,也不知眼前何路,闷了头往前,脚下生风一路往前,待一口气稍平,才渐渐慢下来,长气一出已是立在桥上。

朱氏听了这话譬如大夏天吃了冷淘,一句句都说到她心坎上,她拿帕子托了果仁,扔地下去逗许婆子家里养的草狗,只做个扯闲篇的样子:“别是他嫂嫂误了他吧,仿佛还瞧见油桶边摆着书呢,可见是个上进的。”

她小人儿叫不清楚,刚会说话就跟了妍姐儿叫,把外祖跟袓父混在一起,怎么说都改不过来,王老爷摸了她的头:“你瞧,便在那朵花下面。”

玉娘赶紧抱蓉姐儿抱过来,把她摆在竹床上,叫凉风吹着,又给她喝拿井水湃过的茉莉花水,把身上这股子躁意去了,打了扇儿柔声柔气的同她说话。

玉娘不着家,便只有潘氏一人看着蓉姐妍姐,她跟陈阿婆两个磕牙扯闲篇,四个娃娃挨个儿排着睡在竹床上,就在院子里的阴凉处睏中午觉。

去时艳阳高照,回来落日镕金,徐少爷添了银子给船家,叫他再往大柳枝巷子靠一靠岸,他自此日后便要到山上结庐苦读,一直想拿些东西谢谢这个小人儿,吃了她的糕还拿了她的五毒香包,便是她还小,也该还她些什么。

原那个赵举人家的娘子,一向是属意桃姐儿的,她家儿子十二岁了,想探探底就交襟割衫,把事儿定下来,谁知几个月不来往,竟把口风换到了梅姐儿身上,朱氏着意把梅姐儿往大了说,说她将要十五,那头竟还乐,说女大三抱金砖,等到儿子十四就娶进门。

两边一拼凑,大柳枝巷的人便知道了个大概,原不过在背地里说说,谁知道夜里竟来了四五个汉子,坐着船抬了好些东西,不一会那宅子里便响起了惨叫声。

玉娘自家也知道,这事儿在女家身上是绝不能闹的,她在行院这些年,还有什么腌脏事没听过没看过,出这样的事,再清白的人都要吃人说嘴,一句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便把人的路给堵死了,叫人欺负了还于清名有污。

潘氏吃了一惊:“吓!她这莫不是要寻了短吧!”

一行人出来的早,到的自然也早,来南山的全是泺水镇上人,陈阿婆潘氏两人很快占好了地方,拿竹杆支起了摊儿,上头还挂了个彩幡。

“这一个月里头只有今儿一天是黄道吉日,这家子赶的急,撒银子可舍得呢,你是没瞧见新房里的铺排,就是许家也没这样的排场。”铺床人不仅得了一身新衣新鞋子,还有两匹布一封银子,好茶好饭的用了,嘴里自然吉祥话不断:“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早三年原说要娶了,这家子先头老太爷去了,吴少爷便守了一年小祥,等预备下娶亲了,隔房的叔父又去了,家大业大也不见得就强些,单这守孝就耽误人家闺女,这都二十了,再等可真成老姑娘了。”

少年怔住了,看见蓉姐儿两只手背在身后,小身子前倾的模样,摸摸脸笑起来,刚要说话,她便跳了两步跑出月洞门去。

清明一过,春意就盛了,游丝飞絮杏花春雨,碧水荡了红花,船橹“呲呀”出声,载了盖着红布的箱子,一船船往桥洞里过去,驶到夫家家里,人间嫁娶,野猫野狗也开始闹起春来。

这话倒有见地,几个人都附合了潘婆子,她便得意起来

丽娘看见这一遭哼了一声,推了高大郎出去跟他交际,到厨下去:“娘,把我那份先给了他,那眼睛可真不

出,又有些可怜他,从袋里摸出一块五钱的银子:“将这个带给他老娘,虽是他犯浑,寡母小儿也跟着吃苦头。”

“嫂嫂。”她听见秀娘进来把笔搁了,秀娘也不坐:“我正预备裁衣裳,有几块料子倒衬你,你来瞧瞧。”说着带她到屋里,因着节前先做了袄裙外袍,这一回便不给她做冬衣,只拿一匹银红的出来给她做裙子,还有比甲外衫儿,一应都全了。

王四郎到家来才觉出事不对,到外头一打听,原是王大郎坏了他的事,已经败了兴,再不肯去吞那苍蝇肉,这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出来。

“你也真是!”桂娘还待再说妹妹,秀娘冲她眨眨眼儿,桂娘只好拿肉汤淘了饭,两三口吃尽了,去接秀娘的手:“你也去用,孩子我抱着。”

“恁它个猫儿,还吃这个!”秀娘握了女儿的手不给她喂,蓉姐儿眼巴巴瞧着大白,大白知道被赶,甩了尾巴回屋里去,只瞧见一只爪子露在门外头。

“大白,不许闹!”蓉姐儿伸了指头教训它,她给王四郎一闹人又精神起来,穿了鞋子往堂前跑,爬到椅子上摸了鲊小鱼儿给大白吃。

玉娘一听满面通红,她在陈家学了这么长时间的规矩,各处都差得□□不离十,只有神态还改不过来,瞧着就弱。

这事儿还得跟王老爷商量一声,一则他在乡里的根基比自家不知深了多少,由他开口更便宜些,二则听得他买田买地,也不知朱氏要怎么个心疼法儿。

“去山上!”蓉姐儿点了指头告诉徐娘子沈氏去山上卖绸,说了半日嘟了嘴儿:“宝妞桃姐有糖,蓉姐儿没有。”说着扁了嘴儿摇头,两只手摊开来,拿眼儿看着徐娘子。

纪二郎头一回在亲娘面前护着妻女,萝姐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来这几日连肉都没怎么吃过,到吃晚饭了,纪二郎一筷子把鸡腿儿挟到她碗里。

他走的时候欠的帐,已经全叫秀娘还上了,只差乡里的茶叶钱,余下这些,秀娘买了新布,紧赶慢赶的做了成套的衣裳,箱子里的布鞋子都已经攒满了,蓉姐儿做皮靴的时候给他也做了一双。

朱氏正要开口,一向不理这些杂务的王老爷却摆下筷子:“老鼠生来会打洞,堵了一个再开一个有何难,不若去药铺里买上两包砒霜,拿蜜裹了,这才是一只都逃不脱。”

秀娘困得很了,耷拉着眼皮应下来,蓉姐儿“嘻”一声,爬起来趴在枕头上,脑袋往外探,看见猫儿一双光的眼睛也不害怕,轻声轻气的说:“你明儿有小鱼吃。”

朱氏笑得越加殷,秀娘一走,苏氏就在灶下埋怨:“娘怎的凭白给我揽事儿,我一天多少活计,再带个蓉姐儿,绊手绊脚的,手脚都甩不开。”

还有那些个没成家的,见她这付模样可怜她,秀娘貌不出众却有好手艺,想了一回有几个意动起来,只见她还穿了家常衣裳,并没戴孝,也不好开口。

这几日蓉姐儿倒有一多半时候是在陈阿婆家里过的,她早就熟了路,自己一个人也敢便迈了步子小跑,陈阿婆家的门从早到晚的开着,一推就进去了,隔了墙秀娘都能听见宁姐儿脆声声的喊:“蓉姐儿快来!”

陈仁义是靠着贩蜀锦的家,起了家就什么都贩了,可真叫他了大财置下这份家业的,却是盐。他拿积了两三年的钱买下地来,又跟官府打通了交,忍了两年的饥慌,还借了粮,一次往官府粮仓里缴了两百石,换来两百张仓钞,拿了仓钞去兑盐引,领了百来斤盐,装了满满五艘官船。

两人一直等到东方既白,此处水流虽不如谷中湍急,可也有波涛拍岸,王四郎就是身子壮水性好,也不敢贸贸然下水去,无奈肚里实在饥得很了,走到水边,搂了把长草,回到岸上编了个鱼网。

秀娘气愤不过,见着间隔陈阿婆的木盆儿摆着,端起来泼了那人满头满脸,潘氏拍了巴掌笑,那人却气极败坏:“一家家丧都报下来了,同镇几个人去的,尸都在灈州府放着呢,你们不乐打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