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心些。”女子有些不放心,轻轻推开了门。

她半躺在石头上歇了片刻,看着大山分割下的天空漫天霞光,那一轮硕大浑圆的落日就要坠下山去了,飞鸟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飞入山林。陈秋娘看着这暮色扑腾而来的景象,不由得想起武松打虎的场景。当时,武松似乎就是看到硕大浑圆的落日坠下去,逗比喝酒上山的武松就在石头上睡觉,吊睛白额的老虎就出场了——

“二公子可以冲冠一怒为陈姑娘前来围了竹溪山,冒着生命危险救陈姑娘,定是真情。这真情又何以惧了世俗眼光?何况我们真的对陈姑娘是以礼相待。”罗皓急切地辩解。

“是啊。那还真是阴惨惨的,特别有鬼屋的效果。”江帆兴奋地回答。

“即便什么?”杀手一步步逼近。

张赐没有答话,却是抱着她倏然一滚。之后便是箭雨哒哒射入木板的声音,陈秋娘只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敌人判定张赐会在这里下手。便早就在这里埋下伏兵,只等有人出手救陈秋娘,就会加以击杀。

罗皓此举自然是要竹溪山跟清时撇开关系,不可谓不高明。但陈秋娘却隐约觉得不妥。这天上月亮虽朗净,但毕竟是夜晚,竹溪山地势复杂。张赐一行人就算侦查素质颇高,也毕竟是外来户。张赐这样贸然前来,必定危险。虽然没有多大的交情,但人家这样来救她,她就不能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为对方着想。

清时向来行事缜密,所以即便是这么一件绑架勒索的小事。他亦不放心,怕当地山匪插手,就带了不少人摸排、跟踪。并且还屯兵眉州与临邛府边境处。

“若不是因为帮我们,你也不至于被绑上来的。”陈夫人摇着头说。

大当家摇头反驳说:“那是因为你和那陈夫人在我们手里。”

么可能容许对方把自己打成狗,最终落得国破的下场。

“三当家掌握竹溪山水师,可自行调动竹溪山武器装备。当然可以杀我。然,死我一人,若能换得我夫君平安。换得竹溪山众多兄弟的平安,免了这一场兵戎相见,我陈秋娘宁愿慷慨赴死。”陈秋娘又是一番慷慨陈词。

从没有去眉州活动过清时,便也不怎么可能与一直低调在*镇的张府有什么过节。

“你以为你这么说几句,竹溪山就怕了你们?”清时看张赐只一脸悲悯地瞧着他。他的火气更大,立刻又朗声喝道。

清时很敌意地瞧了她一眼,问:“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陈秋娘将手中的南瓜子放下,施施然理了理衣裙,神色依旧平静。但她内心却是很清楚,她的生死不在张赐手中,而在眼前这个男人。分分钟都可能直接了断她的命。

“而且,我还得必须活着,对吧?”陈秋娘情绪忽然低落下来,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先前想那么多对策。刚才还想着会同陆宸一起擒贼先擒王,把清时拿下。可如今才恍然惊觉,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人家想的就是牺牲,就是损失惨重。

“啊?”胖婶下意识地捂住嘴。

“入得,入得。我们平时哪能做得这么精致呢。”那三人齐齐回答。

“看方向与时辰,约莫就算出来了。至于这里离临邛府到底多远,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陈秋娘笑嘻嘻地说。她何尝不知道刚易折,锋芒太露始终是危险的事。只不过如今的情况太藏拙是办不了大事的,何况眼前的男子之前问了那句“你到底是谁”,现在又单独见她,这之中肯定有什么玄妙与转机的。她不能太畏首畏尾。在她江云的字典里,除了戴元庆那件不可能战胜命运的事情之外,她向来没有惧怕与屈服。

“哦,好吧。我不知道你汇报问题如此细致,所以又说了。”陈秋娘撇了撇嘴,然后没等对方说话,就开始问,“大当家莫非是觉得我像是你的熟人?”

“狗日的北人。”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亦说起他家先前在成都府郊区,家底殷实,也是因为兵祸。他小妹被辱含恨自尽,父母幼弟被屠。家财被抢光。他在眉州山区收账才得以逃脱。

对面的少年虽然阴骘聪明,但大约不曾与女子这般闹过,也不曾见识过女子的不讲道理与讲道理。一时就懵了,神色语气都有了慌乱,说:“行了行了,你别哭了。谁晓得你是这种情况呢。我看你也聪敏,大不了跟着我们干呗。把你弟弟妹妹奶奶也接过来。”

胖子听闻陈秋娘的反问,有些底气不足地嚷道:“我们还,还绑了他老娘。”

吴公子又是客套寒暄。陈文正便携了盼清、陈秋娘告辞。

“你从哪里看出他是个农人了?”陈秋娘反问,尔后又说。“农人怎么了?哪一个帝王不重视农人了?盼清这态度是不对的。以后我们事业做大了,还要跟农人专门合作的。”

“管中窥豹,家常的能做出那样的滋味,复杂的必不在话下。就像我以前的夫子说的‘管中窥豹’。”柴瑜回答。

“那个朱家大老爷就是朱文康的父亲?”陈秋娘询问。

“我又没让你来。”柴瑜终于说话,吐出了这么一句。

“我找人借的。”江航回答。

江航这回彻底愣了,向来应对有序的他,在这个时候,竟然无言以对。他只觉得头脑嗡嗡的,这原本是在谈江帆的事,如今怎么就谈到另一件事上了。

“我等你回来。”他在陈秋娘耳边说。

陈文正打趣说:“看你这样子,若是张府收你。你怕都不愿跟着我了。”

于是,在陈秋娘的步步紧逼里,这泥瓦匠答应货到付款。然后,陈秋娘又提出万一不能如期完成,或者完成得不够好,咋办?

“儿子以前一直浑浑噩噩,直到遇见秋娘,三言两语点醒了我。”陈文正一脸感激地看着陈秋娘。

马四连连点头让老村长放心,说一定亲自查看。陈秋娘则内心感动,对这一向板着一张脸的老村长有了几丝好感。

陈柳氏哼了一声,那语气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但大约她也觉得别扭,就起身一瘸一拐地去厨房烧水了。

“你少碎嘴,这是我贤侄女。”李桃花表现出无比的亲昵。

“听你这么一说,想想倒是挺恶心的。”陈秋娘点点头。

“我想哪天,倒是死了的好。”他忽然自语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