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心里一惊:这人居然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看来这人着实聪明。难怪一身儒者打扮,丝毫不会功夫的模样,竟能让那些草莽汉子敬佩臣服。

陈秋娘看这一直淡定阴骘的少年此刻露出烦躁神色,内心笃定自己这张悲情牌是打对了,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看来要继续加劲儿了。

“我就是厨师。”盼清回答。

“哎,公子,这都没见到老先生。”盼清嘟囔了一声。

那中年人双手靠着锄头,叹息一声,说:“就是病了,五天前的一个早上,吴老吃过早饭,说要西边山里寻一颗木头,做一张床,却还没出门,就忽然就倒下去了。后来虽然醒了,但口不能言,没法行动,完全就瘫痪在床了。现在吴老的家人、徒弟正到处打听神医呢。”

柴瑜诧异地抬头瞧她,问:“秋娘,你不怪我怕你拖累我么?”

“我只见过父亲一面,记不得他的样子。不过,我常常听我母亲说起他。”柴瑜说起他的父亲总是一种崇拜的神情。那样一位父亲,任凭是谁做了他的孩子,都得是崇拜的吧。

“阿朗。我在这个时空,会尽情地去看风土人情,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若有朝一日,有幸还能回去,还能见到你。我想我会来找你,与你‘红泥小火炉’,说一说在你喜欢的年代的所见所闻。”陈秋娘在内心里这样低语,觉得心里那一块以为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神奇般地平复。

江航略点头问好,这才走了过来,提了提手中碎花的蓝布包裹,说:“陈姑娘,我依约而来。”

江航不由得。说:“多谢陈姑娘,在下片刻后就向陈公子赔罪。”

“文正万事小心,若是强人,切莫可拧着来。”陈夫人叮嘱。

陈秋娘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她没有说出她的担忧。纵然商场如战场。十八般武艺,各种龌龊都手段都有可能出现。但知道可能的对手,她就不怕。关键是现在她并不清楚跟踪的人属于哪一路数。

“你刚才说了成本一起,一两银子一个小灶,还要先付钱,后做灶。说实话,价格略贵。但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出我想要的灶,我就要先付钱给你,这个规矩,我就没法接受了。”陈文正说。

“秋娘这手艺,很多大厨师都比不上呢。我在这云来客栈这么多年,就没请到过一个如同秋娘这样的厨师。”陈夫人啧啧地赞叹。

“去*镇做活,找了个厨房打杂的活。”陈秋娘回答。

陈秋娘听得陈柳氏骂得心烦,觉得自己再不起床。指不定这陈柳氏还会骂出什么更难听的来。所以,她翻身起床,穿戴完毕,一下子将门狠狠地拉开,拉得整个木架子都摇摇晃晃的。正在院子里骂陈秋霞的陈柳氏一下子愣住了。陈秋娘却站在屋檐下跟没事人一样。笑吟吟地对着陈柳氏喊:“奶奶,早上好。”

“恭敬不如从命。秋娘听花姑姑的。”陈秋娘笑着回答李桃花,随后有对身后的那男子说,“大哥,我这边还有些事,这米就给我吧。你且回去向江统领复命吧。”

是的,她一听说易容,就想着是不是武侠小说说到的那样,人皮面具一套,抹点药水什么的,就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嗯。貌似武侠小说里说得挺神奇的,学易容要学做人皮面具,而且还会调配什么特殊的药水。不知道这江帆说的易容是不是有这么神奇。若是有,让着江帆教一教,这是多狂炫拽的拉风技能啊。

陈秋娘总是想:若是苗翠真心喜欢柴瑜,能不离不弃呵护他。对于从小就漂泊,受人唾骂白眼的柴瑜来说,却是极好的事。若是有幸能在张家军中立足,柴瑜的人生会翻开新篇章的。

“别担心。”柴瑜趁着老大夫拿药的间隙,略略转头,低声安慰陈秋娘。

陈秋娘听这话,顿时就觉得这陈柳氏怕要下什么决断。她连忙应声,搬了草扎子就在陈柳氏身边乖巧坐下。

“嗯。这里面添了桂花,少量藕粉,应该还有糖。染色的该是粉色莲花花汁。”陈秋娘拿起一块仔细翻看。

“你说得对啊。别的野菜,我真抢不过别人啊。但这木槿也没有毒呢。早在《诗经》里就有食木槿的记载了,拿来和面做饼,或者煮豆腐,或者熬粥。之前在青城县书局偶尔翻到的一本古风物志残本里,也提到了木槿的嫩芽汁水饱满,清香爽口,熬粥,蒸菜,焯水凉拌都可以。”陈秋娘随口给小五科普了一下木槿花的吃法。

马四垂首而立,瑟缩着身子回答:“是。”

“你的事,怎么能说费心呢。当然,你若不愿我插手,我自然就不插手了。”那公子哥宽袍衣袖一拂,折扇“啪”地打开。

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果然,人群里就有读书人模样的迂腐书生“之乎者也”一通,陈秋娘算是听懂了些许,大约是在说北蛮子狼子野心,狼有狼性,即使是小崽子,毕竟是狼。

陈柳氏哀叹,十分担忧陈秋的婚事。

不过,若是判断没错,这些鱼就应该是她的第一桶金。这绝对是个赚钱路子,她绝对不会放弃。至于方法,她总会想到的。

这本不稀奇,但等陈柳氏回到陈家庄,她就做了一个惊人决定:举家迁回她的娘家眉州五里镇。

那李阴阳也不理陈柳氏,只听了众人叙述,去仔细打量陈秋娘,捋了捋胡须,煞有介事地说:“戾气很重,开坛。”

“我又不是纯粹的小丫头。没赵宋这帮狗东西,我家还好着呢。我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我也是识文断字的啊。《孙子兵法》啥的,我也读过的。再说,我奶奶先前也在宫里当过差,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太太呢。要不然我这么小,又纯粹长在乡野的话,哪里来的一手厨艺呢?”陈秋娘与那三当家争论。

“就你话多,还爱狡辩。”三当家这会儿显露出一点孩子气来,努努嘴,一脸的不高兴。

“我实话实说。”陈秋娘反驳。这架势完全就不像是在绑匪家里啊。

“你奶奶在宫里当过差?做啥的?”大当家终于开口。

陈秋娘瞅了他一眼,说:“你别打我奶奶的主意啊。这大半年,她那一点点私藏早就被我爹掏空了。受不起惊吓了。”

“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我大哥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那少年愤愤地说。

陈秋娘对他做了个鄙视的鬼脸,这才回答大当家的话,说:“我奶奶先前在成都府宫里当差,是费贵妃宫里的。后来身体不适,年龄也大了。费贵妃就准许她回家颐养天年了。”

大当家一听,脸上一怔,便又仔细瞧了瞧陈秋娘,然后转身挥手对三当家说:“清时,你把她带下去吧。”

“大当家,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啊。我上有瘸腿奶奶,断腿父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啊。”陈秋娘又九曲回环地哭喊起来。

“你大爷的,不许叫,再叫把你唇割了。”三当家拉着她往外拖。

“你有什么本事。威胁一个小女孩,传出去就让人笑话。”陈秋娘飞快地回嘴。

“你大爷的,不许说话了。”清时面目狰狞。

陈秋娘拍开他的爪子,说:“还管人说话了。你说吧,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还有把那个画我画像的贱人喊出来。她有本事画我的画像,下绊子使坏,没本事来见我么?”

“五婶,张叔,拿白布把这丫头的嘴堵了。”清时朗声喊道。

陈秋娘还真怕把这张嘴堵了,便扫了他一眼,说:“不说话,就不说话。凶什么凶。”

那拿了白布的两个下人面面相觑,要上前来堵上陈秋娘的嘴。陈秋娘摆摆手,说:“没眼力劲儿,没看到你们三当家是跟我闹别扭,说着玩的么?退下吧。我不说话就是了。”

陈秋娘气势十足,把那两人喝得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得看了看清时。清时扫了一眼,只吩咐那两人说:“你们带他去西厢房关起来,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许跟她说话。”

那两人如蒙大赦,立刻就要上前来拖陈秋娘。陈秋娘一摆手,就说:“我自己会走。”径直往西厢房去了。

陈秋娘被关在西厢房,百无聊赖,便躺下休息。这才躺下,就听得门“吱呀”一声响,先前的胖妇人就端着笔墨纸砚走进来,喊:“陈秋娘。把你的菜谱写下来,上头吩咐了,不写下来不给饭吃。”

“哦,有劳婶婶了。不过,我想打听一下,我东家的娘关在何处呢?我觉得出于礼貌,我该去拜访一下。”陈秋娘一边磨墨一边问。

那妇人脸上全是惊吓之色,连连摆手不说话,就惊慌失措地退走了。想必是那清时下了跟她说话就会受到什么眼里惩罚的缘故。

陈秋娘也不管,她只等那大当家再次召见她。她就可以开始推销她的计划了。

不过,他们让她写菜谱是怎么回事?难道对方以为拿到菜谱就能成学会她的厨艺。

“这些人简直太天真了。”陈秋娘摇摇头,提笔就开始写“马铃薯、辣椒、味精、鸡精”等在这个时空还没出现过的东西。

嗯,反正嘛,他们要的只是菜谱。靠谱不靠谱都全凭她说了算。再说,好久没练过毛笔字了,今日正好来练练。

于是,她仔细磨墨,认真地写菜谱,足足写了一个上午,七八个菜谱的详细做法,那胖妇人才送来了饭菜。饭是粗糠加面粉烙的饼,菜是青菜豆腐,不顺口没滋味,简直不好吃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