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客栈很久没开张了,被褥床铺也没清洗得干净,更别说没有厨子的云来客栈能提供出像样的饭菜。按理说不会有人来住店。并且听那脚步声像是来了一队人,整齐划一的脚步是训练有素的象征。

盼清低声说:“现在又不知道了。但是之前肯定有人跟着的。”

“陈公子,这好说好说,你要什么样的灶,我都能给你做出来。只是这价格成本什么的——”刘师傅显出为难。

“是啊。我还说等开张后就还给他们。也说是自己周转不开,或者没钱。”陈文正无奈地说,随即又感叹了一番人世凉薄。

陈秋娘连连点头,陈柳氏便是看着她,又是叹息一声,说:“苦了你了。”

两个幼弟哭得更厉害,陈柳氏又骂陈秋生不懂事,不知道伺候爹爹,也不知道哄一哄幼弟,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过一会儿,像是陈秋生去哄了两个幼弟,两个小孩子没哭了。陈柳氏又在院子里骂洗菜的陈秋霞:“没用的东西。洗个菜都不会,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尊敬长辈,孝顺爹爹都不会,就学那些小蹄子、狐媚子的勾当。”

陈秋娘也不理会。径直去了卖盐的地方,拿钱换了一小块盐。这个时空,盐的提纯不高,工艺落后。经营权都在国家手里,市面上的是国家放出的一小部分,在供应了宫廷达官权贵之后给出的一小部分流通。这盐自然价格不菲。一来二去,陈秋娘手中卖蛇所得的碎银颗粒以及她上次揣在身上的那部分张赐给的碎末银子就花得所剩无几了。

“不是。我师父总教我什么治世之道,什么兵法。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他教的各种潜伏术数,我还是学得比较不错的。”江帆得意地说。

“得了。你就接受现实吧。”六小姐打击江帆,这才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说,“我们进去瞧瞧柴公子吧。他那伤真是跟瑞祺不相上下了,却还能忍得住疼痛,真真是条汉子。”

“好吧,老人家,等你忙完,我们好好的来谈谈,谈谈这世道、这人生、这理想。。。。。”江帆还很遗憾的语气,显然没说够的样子。

向前冲,努力,努力。陈秋娘站了片刻,终于平复了心情,慢腾腾挪了回去。

陈秋娘一边拆张家送来的竹编食盒,一边回答:“当然可以啊。只要你们听大姐的话,我保证以后想吃啥就吃啥,想吃几顿就几顿。”

这年头,物质匮乏,餐桌上不仅闻不到肉味,就连米面都是当调味品来用的。大多数时候,人们吃的是各种菜叶、糟糠,而米面则是撒几粒在里面,取个味道,提个鲜而已。纯粹的米饭,那得是大富大贵人家才会吃得起的。

谁知她的祈祷并没有奏效,为首的那名劲装男子陡然勒马,在马四身边停下。那后面跟着的人也同时勒马,动作整齐划一,整个山间马匹齐齐嘶鸣。马匹嘶鸣声一过,就有人下马,纷纷抽出腰间的刀,站在原地,像是在警戒。

“好了,好了,不要为了那不长眼的下贱东西影响心情。”那公子哥语气神色全是讨好。

我去,这娃这违和感超强的眼神啊,怎么让老娘背脊凉飕飕的?莫不是这小子其实就是假装乞丐来监视张府的吧?

“小姑娘,你是知道的吧。”那人见陈秋娘没答话,又得意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过了许多年,陈柳氏一家举家回五里镇,而在附近*镇的朱老爷子就来拜访。酒过三巡,朱老爷子看陈秋娘在院子里背诗歌,人也乖巧,就心生下了定亲的念头,在酒席上一说。双方都十分满意,就是这样,陈秋娘就被配给了朱老爷子的嫡孙子朱文康。以朱记的玉戒为信物,只等这陈秋娘十四岁,两家就嫁娶。谁晓得定亲没多久,陈家就败落,搬到这山里来住着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陈秋娘用力笑了笑,甩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对陈秋生说:“那秋生就要好好努力,保护我们。”

陈柳氏带回的赏赐,加上她的积蓄,陈家就在青城县陈家庄买了十几亩地,算是殷实小地主,日子过得很滋味。

五岁的陈秋生一听说姐姐活过来,高兴得很,顾不得大雨,直接就冲出院门,找柳郎中去了。

江航终于回过神来,陈秋娘是在说钱的事,他前后想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仔细想一想陈秋娘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需要多少钱?”江航开口的时候,觉得自己有跳入火坑的感觉。

“也不多,就一百两。”陈秋娘也算狮子大开口。

江航一愣,说:“我平素吃住都在张府,没那么多钱。”

“那是江公子的事了。如今,我们也不是要江公子赔钱啥的,不过是这几日装修的匠人陆续就要过来,若是因着江公子今晚的举动,不能如期开工。我可真是愧对人陈家了。再说,这也是防范于未然,若是这种事真生了,我再来找你,这也不太好看。”陈秋娘立刻反驳。心里想:你这煮熟的鸭子,我能让你飞了我就不是我了。

“现在就要?”江航已经觉得人家小姑娘说得在理,说得无法反驳,便顺着陈秋娘走了。

“最好是你差人去取,若是现在不方便,亦可明日一早。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我也会打借据给你的。”陈秋娘很严肃认真地说。

“那我明日一早差人送来吧。不知道陈姑娘能信得过在下么?”江航问。

“江公子也是名门之后,举手投足自有大家气度,秋娘自然信得过的。你放心,令弟之事,我会竭尽全力的。”陈秋娘笑逐颜开,略鞠躬便提了灯笼,率先开了兰馨室的门。

两人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大堂里陈文正、盼清、王婆子都松了一口气,江航带来的护卫们则是焦急地迎上去,问:“江统领,如何了?”

江航不曾回答,只走到陈文正面前拱手道:“深夜造访,实在冒昧。因事情紧急,在下不曾多想这个中厉害,为公子带来不便之处,在下在这里万分抱歉。希陈公子大人大量,能谅之。”

陈文正不料江航会这般,一时有些惊讶,连忙摆手说:“江公子你太客气了。先前我不知道你与秋娘是旧识,只想着闺阁女娃深夜与男子见面实在是不妥,所以有所冲撞了。”

陈秋娘笑了笑,说:“江公子还有正事要办,我们明日也有事要做。你们俩都这么客套过来,客套过去的,如何是好。还是散了吧。”

她明明是这里最小的,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让这众人都不曾小瞧了她。

江航与陈文正皆是觉得她说得在理,于是各自告辞。这江航一走,陈文正立刻就问:“江公子来找你,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他家里有事,要寻他三弟。他三弟与我相识。他家这次的事大,所以,他也是昏了头,这深更半夜,病急乱投医来找我,想看看知不知道他三弟的下落。”陈秋娘讲了事实,但至于江帆到底犯了什么事,她便不讲。

陈文正见陈秋娘不讲,也不问,只招呼王婆子掌灯回去歇着了。

陈夫人与小青早等在门口,见三人一并回来,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询问了大概,陈夫人便是惊讶陈秋娘居然还与张府的人是旧识。

“只是张府二公子在二峨山打猎受伤在我村上养过伤。就在我家隔壁。”陈秋娘轻描淡写,也不愿意说太多。

陈夫人还想问什么,陈文正打断她的话,说第二天还有事,早些入睡才是。陈秋娘这才得以进屋关门。

她掌灯进了里屋,却是里里外外看了看,还是没瞧见江帆。这家伙不知又跑去哪里去了,原本她是想问一问关于沧州、瀛洲到底生了什么事,还有之前跟踪她的到底是不会他。

不过,他不在的话,她就认真睡觉了,不然明日里到底是没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