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材料上举报曾益民违规干涉市政工程招投标结果与曾益民的妹婿刘坤利用曾益民的关系,非法获取阳城市多项市政工程项目的问题,陈道生汇报的很快,因为已查明这些纯属子虚乌有,是人故意捏造的,所以这些问题已经被推翻。

最后调查组成员就如何与曾益民的妻子任静进行沟通,以查明曾益民辞职的真实原因这个问题上产生分歧,原因在于如果调查组直接与任静沟通,势必不能确保此次调查工作的保密性。可如果不进行沟通,又不能真实了解曾益民的辞职原因,这样会影响省委领导对此事的判断,最后调查组将情况向陈道生汇报后,陈道生征询了方启明的意见,方启明指示他说,大胆地沟通,注意方式方法即可,如果任静还是不愿说,可以把照片给她看,并陈述其中的厉害关系,以任静的性格,应该会说明事实情况。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益民感到自己的额头已经出汗了,小腿肚子开始发酸了,但他没敢有一丝放松,仍然直直的杵在那里,好不容易等到方启明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他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轻松地感觉,可是方启明看完之后放下这份,又去拿桌上的另一份文件,曾益民看到他的举动心里发慌,赶忙开口说道:“方副书记,您找我。“

曾益民点点头:“我知道,但我的目的是想让他们暂时安静一些。”

“那个贱货从来没和我说起过她和姓曾的关系,我中午看到发过来的照片后才知道的,那边来电话说姓曾的和那贱货一起出去,我一下就想到她会不会把东西给他了,所以我才下的命令。“杨培文显得有些理直气壮。

这时王建兵又问:“损失了什么没有?报案没有?”

“自从我爸爸调到安阳后,我就没见过你,听益民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你不能这样,这样影响你的工作,省委事情那么多,你当半个家,怎么可能不忙。”楚江月半躺半靠着脸带疑惑的问。

“那我先给你做点吃的,然后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不放心。”

曾益民摇了摇头:“是,但我从来不太相信这些传言。“

开门的依然是楚江月的妈妈沈淑仪,十六年过去了,她依然散发着那仪态万方的贵族气质,只是岁月催白她的鬓发,人也憔悴了些。沈淑仪开门后看见面前站着个的中年男子,虽然过去许多年,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清瘦的面颊上带着点胡子茬,举止稳健,温文尔雅里带着一股威严,和十几年前相比,容貌相仿,但气质却是天壤之别。沈淑仪脸上呆了一下,又轻声地叹了口气:“进来吧。”自己反身进屋,曾益民跟在身后,两人再次打照面时,曾益民很礼貌地问候一声:“阿姨好”。

楚江月嗤嗤一笑:“哼,我才不愿让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陪着我呢”。

曾益民闭上嘴,虽然心里很急切,还是站起来走到餐桌边,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楚江月,然后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渐渐的楚江月收住了哭声,擦干眼泪,去洗手间整理妆容。

这会儿曾益民脑子里胡里胡汤的,想起省委党群副书记方启明上次在办公室两人聊天的时候提了提南江,说南江是个好地方,有工业基础,也有旅游资源,有发展前景,本来只要规划得当,前景本应大好。但目前情况不如人意,发展过于缓慢,省委很不满意。当时听到此番评价,曾益民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方副书记的话是冲他讲的,但自己提拔不到两年,正因为年龄的原因,省委领导担心拔苗助长,就没有让他兼任其他的职务,所以他是副厅级的副秘书长。曾益民对这次提拔没有底,还有李书记、王省长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意见。曾益民脑海里翻滚着一张又一张的脸庞,胡乱的揣度着别人的心思,本来也是,象这样的机遇面前,任谁也不能心如止水,并且曾益民还有着别样的心思,南江——那里有他今生的牵挂。

曾益民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虽然迟早是要告诉她的,但又为自己的再次食言而不知如何是好。

“省委领导今天和我谈了,组织上在前段时间对我们进行考察后,已基本确定派我去南江,可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辞职,这使省委领导措手不及,也让他们深为震怒,中间又发生了一段小插曲,有人举报我利用职务之便违法违纪,生活。省纪委随即进行了调查核实,证明举报材料纯属捏造。这些人的目的很明显,但实际上起了反作用,如果他们不举报,而我坚持辞去职务,省委领导可能会重新考虑人选,可是他们这样一搞,省委领导反而坚持了他们的决定。我的老领导今天对我是又激又敲,我一激动就上了他们的当,答应他们了。虽然答应了,但我过来还是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做一回小人,让他们骂去,顶多不见他们了。”曾益民内心很复杂,他只能如实相告,在楚江月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食言小人。

“益民,别这样,你是知道我的想法的,是,我们相爱过,但命运的捉弄使我们擦肩而过,或许现在我们依然彼此深爱着对方,可是你不在是以前那个无拘无束的曾益民了,你有你的家庭,有你的生活,有你的工作,有关心你爱护你的领导和朋友。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爱成为你身上的枷锁,束缚你,制约你,你不能因为我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不可能生活在只有我的世界里。”

楚江月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又接着说:“我知道,也不否认,我依然爱着你,但爱你不是一定要拥有你,你的天空不在这里,你现在是一只强健的鹰,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里翱翔,而我只要能静静地注视着你,能眺望你矫捷的英姿,能默默地为你祝福,我便心满意足,这也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一个人的一生,有一个人值得自己牵挂,又能被他牵挂,那他真的是幸福的。我知道你现在担心我,可你一定能看得出来,我现在是看到了希望的,对未来生活也是赋予冀望的,所以我会把病治好,会重新开始美好生活,你不用为我担心。”

楚江月的话语中包含着自己最真挚的情感、最诚挚的赞誉、最朴实的希望,这是一个了解自己深爱着自己的人才能给自己的,这些鼓舞着曾益民,让他心怀激荡,不能自已,他站起身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个分别了十六年却依然善解人意、蕙质兰心的女人,她还是像曾经那样,永远在鼓励着自己,支持自己。

楚江月用她灵动的双眸注视着这个俯身盯着自己的男人,他微微粗重的呼吸喷撒在自己的脸上,一丝痒痒的感觉,俊朗坚毅的面容,眼里闪动着星光,俯下来,再俯下来,他的双唇印在了自己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楚江月羞涩的闭上眼睛,感受那火一样的温度和水一样的柔情,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僵硬了,心却化了…

曾益民站起身来后,楚江月依然闭着眼,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彷佛回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爱——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挚爱。

曾益民神色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身体失去了支配,一切都是下意识的。他赶紧定了定神,看到楚江月满脸红晕带着淡淡笑意的看着自己,他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像是一个羞涩的少年。

两个人都安静地平复了一下情绪,曾益民缓缓地说:“明天,省委要开常委会,代市长的任命会在会上通过,下个星期就要上任了。你下个星期也会拆线,过段时间你也会回阳城,在这段时间里还是按侯主任排的方案进行治疗。待身体养好之后,就去沪海市,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不要想其它的事,一心养病。南江的事该怎么做我已经有谱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不时的去看你,但我知道放化疗是很伤人的,你要坚强一些,只有你们好好的,我才能放手施为。另外明天我会买个手机来,以后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不用,我和我妈说和你出去那天手机摔坏了,你拿去修了,没修好,我让我妈叫建兵买了,他这两天就送过来。还有那个账号和密码都记得吧,别太顾忌我,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曾益民点了点头说:“都记得,你放心,我有数。”

曾益民一直等到楚风夫妇回来才离开,去南江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必须把许多工作做在前面。他先回到省委宿舍,在房间里打了妻子任静的电话,将今天谈话的内容大部分告诉了她,任静听到了他已经答应去南江心里不是欣喜而是担忧,她担心丈夫去的是一个险境,她声音里也带出了这种担心:“现在看来,南江是个大泥潭,你去可要千万小心谨慎。”

曾益民笑了笑说:“电话里先不谈这些,明天晚上我回去,再跟你解释,现在我还要去办点事。”

“那好,我们等你回来。“任静温顺的说。

曾益民靠在床上把今天的过程都想了一遍,还是很有感触,一个人的一生中许多的重大选择往往是在那几秒钟决定的,这些的选择是因为当时所处的环境和周围的人所决定的,而从此人生的方向却来了个大转折,与自己曾经的既定目标出现较大的偏差。

“滚滚长江东逝水…“,手机铃声将思考中的曾益民惊醒,拿起手机一看,是宁伟的电话,曾益民用手指滑动屏幕,接通电话:”宁秘书。“

“曾副秘书长,领导叫我通知你,晚上六点,到‘幽然居’,省纪委和省政法委的领导也在。“宁伟在后面提醒了一句。

“好的,我会准时到。谢谢宁秘书。”曾益民很客气的挂了电话。在体制内做人处事需要非常谨慎低调,和许多人处好关系在许多的时候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例如宁秘书每次的提醒就是如此,提前透露一点信息能使当事人准备的更充足,应对的更得体。

省纪委和省政法委的领导,不是沈为仁书记就是常务副书记陈道生,政法委是刘书记,晚上和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要透露什么情况给自己?应该不会,省纪委和政法委的那群人纪录性都很强,口都很严实。或许是其他的事,但应该和自己去南江有点关系。

曾益民提前半个小时动身的,如果不提前出门就可能被卡在路上,现在省城的交通越来越堵塞,这是一线城市大建设大发展带来的通病。到了“幽然居”,曾益民没有看到方副书记的专车,于是他就点了支烟在廊下等候,烟还没抽完,两辆奥迪a6驶进大院停了下来,方启明从前面的车上下来,宁伟跟在身后,后面的车上下来的是沈为仁和他的秘书,曾益民忙走到门边,等候方启明和沈为仁,两个人看到曾益民,都是一笑,方启明把手一挥:“进去吧。”曾益民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幽然居”。

大堂经理在前面引路,到了六号厅,这是一个独立的餐厅,旁边没有其他的餐厅相邻。大堂经理推开门,曾益民在两人身后看见里面居然已经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自己不认识,曾益民大感奇怪,方启明和沈为仁进去之后,曾益民也跟了进去,只听到里面在坐的那位站起身来,声音平缓低沉:“首长好。”

方启明向沈为仁一笑说:“沈书记,这位就是严力同志吧。”

沈为仁点点头答道:“不错,就是他。”

方启明向这个叫严力的人伸出了手说:“你好,严力同志,久仰大名。”

严力伸出双手握住方启明的手又回答了一句:“首长好,首长过誉了。”

方启明向后面的曾益民说:“曾副秘书长,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纪委的严力同志。”

曾益民赶忙上前一步伸出手一遍打量了此人一眼,严力个头部不高,一米七不到,四十多岁,身形和脸都很瘦,眉毛下垂,长相普通,看上去很不显眼,只有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射出两道寒光,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让人感到很不自在。曾益民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好,严力同志,我叫曾益民。”

严力还是一样的声调:“你好,曾副秘书长,我认识你。”

沈为仁听到严力的话,“哈哈”一笑说:“好了,先坐,坐下好说话。”

这时大堂经理已经泡好了茶,端上桌后转身离开了。

方启明转头问宁伟:“刘书记通知到了没有?”

宁伟忙回答:“我和刘书记的秘书通的电话,约的是六点。“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响,两个人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进了门,方启明与沈为仁站起身和来人打招呼:“刘书记好啊,“”方副书记好,沈书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