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明翻阅的速度很慢,还不时的拿起笔在文件上标注一下,办公室里显得寂静无声,只偶尔听到方启明翻动纸张的声音,曾益民感到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接着他把他的想法说给楚江月听,楚江月想了一会说:”他们都是疑心病很重的人,不一定能起什么效果。“

中年人怒火未消的接着说:“你说你有什么用,自己老婆和省委副秘书长是同学都不知道,搞得现在被动的不得了,自作主张对人家下手,结果失手了,呵呵,我告诉你如果姓曾的这次要是真来了南江,那我们就是刺刀见红了。”

曾益民没有说话,眼睛疑惑的扫视了一下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一个柜子,俩个单人沙发,沙发上放着些日常生活用品,为了陪护,楚风找人在病房里加了一张单人床。其余没有其他东西。曾益民又用眼角瞅了一眼楚江月,楚江月一直盯着他看,看到他的眼神,有点心虚的低下头来,曾益民心头的疑惑愈发浓重。

“真是小静,快来坐。”说着她把身子向床的那边挪了挪,这时仁静放下水果和花篮,坐在了床边。

“我把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事情不太多,昨天没过来,不放心,就溜了个号。”曾益民回答着。

曾益民说:“当然是先治病,方案还没确定,最迟明天能决定。”

他放下手中的一份文件,抬头看着曾益民,面带微笑:“地下组织部的消息已经传到你耳朵里了吧。“

当曾益民再次站在那小院门前的时候,他的心中陡然涌出一股酸楚,十六年前的记忆不是随便能忘记的,但当年的羞愤却被今天的自责所掩盖,他是怀着一颗愧疚的心才再次走到这门口来的。

曾益民拉住楚江月的手说:“我感谢上苍如此厚待,令三轮明月与我相伴,真愿就此化身顽石,立此永生与你们相伴。”

这时王建兵打断了了他:“急什么,一会还有人来,等吃完饭,你们再聊,晚上你送表妹回去”。

曾益民是阳城市人,今年38岁,现任皖江省省委副秘书长,正经年轻的副厅级干部,风华正茂,又得领导赏识,仕途也是一帆风顺,这次正逢南江市市委领导班子调整,市委书记周正即将调任省城,市长汪海洋顺位接班,这南江市市长的位置就成了类似于曾益民这些副厅级干部竞争的目标,本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是不该离开省城的,虽然阳城离省城徽州很近,平时一到周末工作不忙了,曾益民就会回阳城的家,但这次曾益民是因为觉得自己该静一静,捋一捋,于是在昨天下午安排好自己的一摊子事后,就向方副书记告了个假,回了阳城,然而纠结的心总是不能平复,一晚上总还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于是今天早上到点还是打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蒋成的电话,信息很明了,组织部这次将他作为第一推荐对象上报省委,希望是很大的,只要这段时间不出差错,再努努力,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如此两位调查员已经明白了曾益民的辞职原因,他们起身后恳请任静暂时对此事保密,并说明省委领导会向曾益民同志做出说明,并澄清事实。

可是任静拒绝了,她面色肃然地说:“我丈夫本身就是清白的,他为人坦荡,处世正直。虽然这些东西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搞的卑鄙手段,但是为保护他自身的安全和声誉,我必须要告诉他,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理解,对不起。”

任静的有理有节使得两位调查员感到无计可施,两人商量了一下,放弃了对任静的要求,告辞而去。

任静打电话告诉曾益民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楚江月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了,在此前一天曾益民经历了他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天。

那天早上曾益民早早便来到了医院,他先找到医院保卫科的魏科长,把事情再次交代了一下,魏科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去着手安排。

随后曾益民赶到楚江月的病房,楚风夫妇都在,王建兵也从阳城赶了过来,大家都在病房里陪着楚江月,表面上各人都显得神色安然,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几份担忧。

从七点开始,几名护士就来到病房开始忙碌起来,侯建也早早的来到科室,到病房看了看楚江月的状况,和她交流了几句,便去准备去了。等到了手术开始的时间,护士与护工推着手术推车进了病房,准备送楚江月进手术室,等楚江月坐上手术推车的时候,她把眼睛望着曾益民,眼圈一红,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曾益民连忙跨上一步,站到推车旁边,伸手握住了楚江月的手,微微用力,把这力量传递给她,然后展颜一笑,那笑容风轻云淡,不带一丝烟尘。楚江月看到他的笑,感受着他的力量,就在那一刻,她原本脆弱的心再次得到鼓励,精神为之一振,眼中透出一股勇敢的光芒。她放开曾益民的手,看了一眼其他人,微笑着对护士说:“走吧。“

推车出了病房,其他人都跟随在后,曾益民稍稍顿了顿步子,等其他人都出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将手机塞到枕头的下面,露出一角,然后转身出病房赶了上去。

手术室门上的灯箱亮了,手术已经开始了,众人都在默默地等待,这种等待是最枯燥难耐的,王建兵看到气氛压抑,就随口开了两个玩笑,但大家笑得都是那么勉强,于是也避上了嘴。手术室内手术紧张而有序的进行,手术室外人们在苦捱着那份煎熬。

手术大约进行了两个小时的时候,魏科长急急忙忙地赶到手术室,曾益民看见他忙起身迎了上去,魏科长压低声音说:“曾副秘书长,有人从安全通道里进来,溜进楚女士的病房,拿走了手机,这个人对脸部也进行了遮挡,摄像头没有录下他的脸部,但从身形与背影来看,和上次那个人非常吻合,由此看来,此人一直潜伏在医院,并在暗中窥视。”

曾益民拉住魏科长的手,重重一握:“嗯,这几天麻烦你了,谢谢你们所做的工作,我非常感激,谢谢!“

魏科长告辞转身离开了。曾益民心想:自己的计划按照设想的那样完成了,对方拿到了手机,他们也知道这边可能留有备份,但这一招至少能让他们稍微觉得心安一点,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暂时不来骚扰,楚江月才有时间进行术后恢复和后续治疗。

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和着这寂静让人怀疑世界是不是停止了转动。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听到“嘟“的一声,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人们的心一下子拎起来。曾益民看了一下表,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这时手术室里传来脚步声响,门打开了,肿瘤科主任侯建走了出来,楚风和沈淑仪赶紧上前,侯建对着他们说:”手术进行的很成功,所有肿块都已切除,标本已送检,等病理报告出来,再确定后续治疗方案。病人马上就出来,大约要过两、三个小时才能醒,这段时间要注重饮食调理,尽快恢复病人体质,以保障后续治疗的体力。“

楚风夫妇听得频频点头:“谢谢,谢谢,谢谢侯主任。“

这时曾益民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侯建的手,用力一握:“非常感谢。”

侯建报以一笑:“不客气。”然后点头离去。

这时护士与护工推着推车出了手术室的门,众人连忙上前帮忙。曾益民抬眼望去,楚江月静静地躺在手术车上,双目紧闭,神情自然,仿佛睡着的仙子。曾益民感到鼻子一酸,忙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随着推车走向病房。

病房里护士与护工把楚江月放到病床上,接好仪器,插好导管,挂好输液瓶,交待了几句就都离开了。随着仪器“滴…滴”的声音,大家进入又一轮焦急的等待。曾益民与楚风夫妇商量了一下,分了下工,楚风与曾益民留下,其他人先去吃饭,让沈淑仪给楚江月准备些汤,她醒了可能要喝。然后换班陪护,大家都同意了。沈淑仪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曾益民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楚江月,楚风坐在床边,两人都没出声,谁也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事,都是关注眼前的人,都在等待着她醒来。

等沈淑仪与王建兵回来后,楚江月还没有醒,沈淑仪叫楚风和曾益民去吃饭,曾益民摇了摇头,对楚风说:“你去吧,我吃不下。”

沈淑仪很关心地说:“小曾,别把身体累坏了,去吃点吧。”

曾益民还是摇头,大家见他坚持只好作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过了一会楚风也回来了,中间护士也来查看了几次,护士总是和他们说“快了,快了。”

沈淑仪一只手握着楚江月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撑着头,在病床边坐着假寐。

突然她猛地把眼睁开,把另一支手去摸楚江月的脸,楚风忙问:“怎么了?”

沈淑仪回答说:“我感到她的手动了。”

大家忙站起来围在床边,这时楚江月的眼皮微微抖动,呼吸也急促了些,沈淑仪欢快地说:“醒了,醒了。”

就在这时楚江月睁开了眼睛。看到她醒来,大家的心都放下了,有的长出了一口气,沈淑仪激动流下眼泪。王建兵马上按响了按铃,护士很快就到了,测体温,检查,又是一阵忙碌,等到护士离开,大家又站在边上看着病床上的楚江月,

楚江月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一丝笑容,她缓缓地说:“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找人,我到处都找不到,找了好长时间,急死我了,一着急就醒了。”说话时的脸上显得很虚弱。

大家看到她这样说心里都非常高兴,王建兵笑着问:“那是谁呢?害得你找的辛苦。”楚江月笑了笑,没说话,那神色像是很疲倦。

沈淑仪问:“饿了吗?我煨了乌鱼汤,是补伤口的,你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