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副书记,您叫我。”曾益民站在桌前,用敬慕的眼光看着方启明,他前额微秃,方正脸型,浓眉大眼,带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双目炯炯,仿佛能看穿人的心灵,身体也有点不胖不瘦,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

曾益民这时抬起头:“我想今天她。”

一天傍晚,他们登上燕子矶头,皎皎明月映照着大江,天边的残霞尚未隐去,江风裹着浪涛击打着堤岸,江心的月影时聚时碎,夜色迷朦使人沉醉。

王建兵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一会再说,一会再说”。

“好得好得,那就不打扰您了,您忙,再见再见”,曾益民挂了手机,如释重负般的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刚才电话里带来的信息。

曾益民摆了摆手:“是建兵的电话吧,没事的,没他说的那样严重,当时是急怒攻心,现在好了”。

“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仁静急得都要哭出声来。

“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来,你坐,我把经过讲给你听。”

曾益民把事情的经过跟仁静讲了一遍,仁静一边听一边掉眼泪,曾益民讲完后又将信拿了出来给仁静看,当仁静看完信,扶着曾益民的肩头泣不成声,过了片刻,仁静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曾益民说:“当然是先治病,方案还没确定,最迟明天能决定。”

“那我先给你做点吃的,然后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不放心。”

“不用,我吃点东西,睡一会就好了。”曾益民还是摇了摇头,他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了。

仁静做了一碗面条,当她把面条端到客厅时,曾益民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仁静痛惜地坐在他身边,看着疲惫的丈夫,不忍心去叫醒他,然后她又意识到他可能一天都没吃东西的时候,还是轻轻地抚着他的肩头,轻声地呼唤:“益民,益民,起来,吃点再睡。”

曾益民睁开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哦,睡着了。“

仁静说:“吃点吧,别饿坏了,吃完再睡。“

曾益民吃完面条,然后去冲了个澡,就上了床,靠在床头,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他又毫无睡意了,仁静拿着个茶杯也进了卧室,问了声:“胸口难不难受?头晕不晕?“

曾益民摇着头说:“没事,当时是急的,又听了建兵说起江月的前夫做的那些无耻的事,给气的,现在好多了。“

仁静把手中的杯子递给曾益民:“我泡了点去火的东西,你喝点。”

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放下杯子,这时仁静也上了床,靠在他旁边,曾益民说:“今天还有件事,我被方副书记推荐为南江市代市长的后备干部人选,常委会通过了,已报送组织部,组织考察马上开始,现在这边出这么档子事,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仁静想了一会说:“你是怕她现在对生活失去信心,不配合治疗?”

曾益民面带沉痛:“是的,她是在半年前就已经发现自己的病情,但她对所有人都隐瞒了病情,就说明她心死了,孤独、无助、看不到希望,后来孩子的抚养权被男方夺过去,对她更是个打击,心如死灰,不抑郁才怪,她现在是怀必死之心,只求速死,现在人是救过来了,但心还没救过来,本来在知道她离婚、被夺孩子抚养权、得了抑郁症的时候我就已经很难过了,现在得知她得了这样的病,我更加内疚,心里象压了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你的意思是?“仁静问道。

“现在看来,她还是愿意听我的话,愿意和我交流,我想重树她的信心,解开她的心结,但这需要时间,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所以我想为她做点事,弥补一下这些年亏欠她的,对她我真的欠的太多太多了,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做。“话语中那份沉痛与愧疚让仁静的心也感到难受。

“益民,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你想为她做些事,我理解,你如果不这样做,你会愧疚一生的。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会支持你的。其实在我心里,我很知足,江月姐那样天仙般的人儿,如今过的诸多不顺,当年你们没能在一起,是她的不幸,但却是我的大幸,能遇见你,爱上你,拥有你这样一个好丈夫,我很满足。“仁静搂住曾益民的一只胳膊,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委屈你了。“曾益民即感动又无奈,也为仁静的通情达理感到很欣慰。

仁静摇了摇头:“她真可怜,那么好的一个人,遇人不淑,她父母说是给她找一个好归宿,却选了那样一个人,眼光真的太差,”说着环手将曾益民抱住:“却不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让我捡个了便宜。“

夫妻两人相互依偎,想着这些年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心里各有感怀。

这时曾益民的手机响了,曾益民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小曾吗?我是江月的妈妈。“

“哦,阿姨,你好,什么事?你说。“

“我们准备明天把江月送省立医院再做个专家会诊,听听他们的建议,你看行不行?“

“行,省立医院的医资力量确实比阳城好很多,听听他们的建议很有必要,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不用,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曾益民苦笑了一下:征求我的意见!但嘴里还是回答道:“我没意见。”

“那好,明天我们就送她过去,但我还想求你个事。”

“你说。“

“我们想请你能多来看看江月,陪她说说话,医生说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利于治疗,在我们看,现在只有你能陪她说上话,我们讲的她又不听,你看…?”

“这个我知道,我会去的,你们不用担心。“曾益民答应着。

“好好好,阿姨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曾益民跟仁静讲了沈淑仪的想法。

仁静问:“你明天还去徽州?身体吃不吃得消”。

曾益民说:“没事的,我明天去上班。”

“如果你去上班,那下班后就多她,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万事想开些。”

曾益民听她这样讲,心中不由的感动,嘴里说道:“你能有这样的胸怀,能这样替别人着想,真的很难得,我很高兴。”边说边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太可怜了,你该这样做,我能理解,我没事的,但你也要注意点身体,别累着,最好也检查一下,好让我放心。”仁静颇有感触的说着,低头爬在丈夫的怀里。

曾益民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自己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第二天一早,曾益民打了楚江月的手机,是沈淑仪接的电话,她告诉曾益民,他们已经出发了,且已约好专家。曾益民告诉她自己把工作安排好就去医院与他们会合。

当曾益民把事情做完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半了,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和厅里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去办点事。打车来到省立医院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去找楚江月的病房,而是去了江副院长办公室,江副院长叫江和,是和曾益民在省委的工作联系中认识的,省委领导干部和家属身体检查或看病都是他们联系,并且私交很好。当曾益民走进来的时候,他的办公室里正有几个人找他办事,一见曾益民进来,江和立刻站起身:“哟,你怎么来了?”有人在他没有道破曾益民的身份。

曾益民笑了笑,没吱声,江和就知道他有事,于是和那几个人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这时曾益民才笑着说:“打扰你了,来是想找你帮忙,今天你们这转来一个病人,我想了解一下她的病情,但我要准确的信息。”

江和问:“什么人?哪位领导?”

曾益民摇了摇头:“不是领导,是一个朋友,叫楚江月,今天早上从阳城转院过来的,查出有乳腺肿瘤,我想知道这边检查后的第一手资料和专家建议。”

江和说:“行,我把肿瘤科主任叫上来向你汇报。“说完拿起电话安排下去。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江和站起来给曾益民介绍:“曾秘书长,这是我们肿瘤科主任侯建同志。”又指着曾益民说:“候主任,这是省委副秘书长曾益民,他想找你了解一个叫楚江月的病人现在的情况,你给他介绍一下,实话实说。”

候主任点点头:“楚江月,是今天从阳城转院过来的吧?”

曾益民点头说是。

候建接着说:“这个病人阳城那边诊断为左侧乳腺肿瘤,肿瘤大小3,转过来后复查结果基本吻合,但现在发现左侧腋窝淋巴结转移了,应尽快手术,但这个病人还有个特殊情况,她还伴有抑郁症,这个对治疗很不利,特别是化放疗阶段,那段时间要保持心情开朗,增强体质,这样治疗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曾益民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接着问:“请问侯主任,这个病人如果手术后且治疗效果很好,那会不会复发?”

侯建把眼睛眨了眨,看了曾益民一眼说:“曾副秘书长,我就直言相告了,这个病人我认为她的病因就是长期抑郁,内分泌失调,才得的这个病,且发现时没有立即进行治疗,甚至是放弃治疗,本身而言,乳腺癌是发现的越早治疗效果越好,目前来看病人状况很不好,首先我们要尽快手术,手术完成后还要进行化放疗与中药扶正抗瘤、疏肝理气等方法进行治疗,还要缓解病人的心理状况,鼓励她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治愈的可能…”听到这番话后,曾益民心中一喜。

“但是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侯建随后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