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见他服下了药丸,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这下好了,有这‘百阳香丹’护体,便是再猛恶十倍的也不怕了。”

杨珞轻轻“哦”了一声,暗暗寻思道:“这无极剑法我也是会使的,但却不知道它只传掌门,看来以后行走江湖便用不得这套剑法,否则少不了惹上麻烦。”他正想着,忽有一人过来,向他拱手一揖,道:“对于选盟主之事,不知道徐掌门有什么高见?”

沈辛道:“正是。如假包换。”

那村妇回头望了他一眼,“呀!”地一声惊叫,向后退了两步,失声道:“你……你……你别过来。”

杨珞见状忖道:“这饰物果然就是宝库的钥匙,这么说来,骆青峰定然就是三叔的儿子,那我还要不要杀他?他早知道这宝藏的昔年往事,却一直深藏不露,分明早就包藏了祸心,害死豆子,推我下谷,想来实在可恨,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三叔的儿子,既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便须付出代价。”杨珞想到此处,心意立决,又点燃了火把,慢慢向里走去。这里果然立着很多架子,每个架子又分成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一个挨一个地放满了四四方方的铁盒子。杨珞一面观望,一面忖道:“这些铁盒中的物事定是比外面的宝贝更加珍异百倍,那却还能是什么?我杨珞可真是孤陋寡闻了。”思量间杨珞已走到了石屋的尽头,这里除了众多的铁盒之外,再没有特别的物事。杨珞环顾四周,忍不住想要打开铁盒来瞧瞧,他手刚伸出去,忽然想道:“慢点,这铁盒中要是有什么机关,我可吃不消,还是小心点好。”他退回大厅,随手取了块宝石,照准一个盒子,抖手掷了出去,但听得“当当”接连两声脆响,铁盒子摔到地上,散了开来,盒内掉出一本书和一些白色的小块,然后便没了动静。

这一年已到了夏季,谷中却仍是繁花似锦,开得绚烂迷人,杨珞看着这些花儿,益加思念亲人和伙伴,也就更加渴望回到外面的世界,掐指算来,这已经是他来到谷中的第四个年头了,他身材长得高大了,身上的一袭衣衫也早已褴褛不堪,所幸谷中并无别人,他的内功又已经练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倒也不怎么在意。杨珞走到崖边,细细数着崖壁上他刻下的一道道痕迹,喃喃自语道:“今日已是四月十五了吧,我今日就已二十岁了。”话一出口,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已变得粗厚了许多,连自己都不识得了。杨珞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忽然间觉得很有趣,不停地跟自己说起话来,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忽地想起小时候娘亲替他过生日的种种情形,禁不住一阵伤心涌上心头,黯然垂首,忖道:“这许多年没有见着爹娘,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娘的身子弱,到了冬天就会咳嗽,但愿早已治愈了才好。我真是枉为人子,白白活得二十年,却不曾向父母尽过一天孝道。”杨珞想到此处,抬头望着那悬崖顶,咬牙忖道:“不成,但叫我杨珞有一口气在,就得爬上这崖顶去。我失踪了四年,娘一定伤心欲绝,我真是大大的不孝,从今以后更要加倍努力练功,早登上崖顶一日,便让爹娘少伤心一日,我的心里也才能好受一分。”杨珞想罢,刚回身要走,忽然间目光扫到当日豆子摔死的那处平台,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忖道:“豆子的尸身早被那群该死的秃鹫分食了,但兴许还有散碎的遗骨留下,这些年来风吹日晒,受尽了折腾,以我此时的功力,或许可以爬得上那平台,不如勉力一试,如果侥幸成功,便可收殓了他的遗骨,让他入土为安。他叫我大哥,我却让他暴尸荒野整整四年,当真是心痛又惭愧,今番我就是赔上性命也要登上那台去。”杨珞心意已决,当下原地坐定,调养精神,过了半个时辰,一跃而起,运起神功,紧紧附在崖壁上,一步步向上爬去。

杨珞猛地一惊,长身站起,心中一片冰凉惶恐,冷汗涔涔而下,忖道:“糟糕,我险些受了这魔功蛊惑,坠入万劫不复之境,真是岂有此理。”当下恨恨地将绢册抛了开去。他不瞧那玄天神功,便又只剩百无聊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腹中叽叽咕咕叫个不停,喃喃道:“又饿了,饿了好,怎么也算件事吧,待我想想,今日弄些什么好吃的……唉……那还有什么好想,这谷中小兽也难得见着一只,天天吃素喝清水,只差剃光了头,再念几声‘阿弥陀佛’,我便成了如假包换的大和尚一个。唉……”他口中虽然嘀咕抱怨,仍是起身出门,到谷中找寻新鲜野果去了。

雁静如闻言抽抽噎噎地接道:“不错,他命硬得很,没这么容易死的,泸州城外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这小小山崖,能奈他何?”两人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可也都知道这山崖乃是人间绝险,跌将下去,断无幸理,所以两人各说了一句,又都是泪雨滂沱,不能自持。众人一直哭了几个时辰,其间珈儿醒了两次,可是一念及杨珞和豆子惨死,又立马晕了过去。这时已是午后,众人喉咙都已经哭得嘶哑了,只是坐着默默流泪。

杨珞苦笑摇头,招呼众人,却不见了骆青峰。众人从洞中出来,只见骆青峰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雪山,便似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众人均觉奇怪,小炮刚要开声招呼,杨珞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杨珞道:“珈儿妹妹,你别着急,先好好想想,再告诉我你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杨珞哈哈一笑,道:“你站在这里,怎能看得出来?你不妨到窗口看看,那钢爪的后面还有什么?”

豆子道:“大哥,你怎么了,念叨什么呢?”

他正思索,雁静如走了进来,道:“喂喂喂,外面似乎什么也没有。”

靠在我身上休息。我紧张极了,悄悄伸出手去,一把就抓住了它的脚踝。我一抓得手,大喜过望,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它竟不知怎地就消失不见了,我手中只留下了

吭声,只是死死盯着雁静如,目光中无限怨毒。雁静如与她目光相触,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又想起她在自己身边呆了这许多时日,若是要杀自己,真是死一百

俞兴见状急道:“杨小兄弟,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不想杀他么?”

眼看俞兴已经脱离战阵,刘整大急,他与俞兴素来有隙,今日得此良机,哪肯轻易放过,当下急急策马追来,无奈战阵中士兵太多,马儿根本腾挪不开。刘整心中焦躁,双脚甩离了马镫,气凝丹田,伸掌在马脖子上一按,那马儿支撑不住,登时失了前蹄,刘整却已借着这一按之力,身子腾空而起,他这一跃又高又远,直飞出十余丈才落了下来。刘整伸脚在一名宋兵的头顶一借力,又向前纵出十来丈,那名宋兵却是天灵碎裂,筋断骨折,登时了帐。他如此反复数次,眼看已追及俞兴身后二十丈之内。

豆子也昂然道:“大哥,我敬重你的武功智计,义薄云天,与你相交的乃是性命,你几次三番要我离你而去,独自逃生,我心中难过得很,大哥,难道你瞧我不起么?”

杨珞也待转身出去,俞兴叫住了他,道:“小兄弟,你的伙伴们可都来了?”

俞兴见了杨珞,抚须大笑道:“小兄弟,你来得好快,今日正好看我如何擒下刘整这个逆贼。”说罢将宝剑一挥,大声发令道:“左前锋潘庆石听令,带两千军士,攻敌西门,只准摇旗呐喊,故作声势,不得与敌正面交锋,即刻出发,不得有误。”一将越众而出,大声应道:“得令!”策马急奔而去。俞兴接着发令道:“右前锋徐仲强听令,带一千敢死兵,从敌东门搭云梯攻入,不惜任何代价,定要攻入城内,打开城门。”又一将领令而去。俞兴对余下众人道:“其余将士随我居中策应,待城门一开,便挥军杀入,定要生擒刘整这个逆贼。”众将轰然答应,声震云霄。

那汉子闻言跳出圈外,走到老者身旁,气急败坏地道:“老爷,这帮小野孩子全都不是好人。”

雁静如闻言,没好气地道:“你这无赖,没来由地折腾我们么?既是要往北走,却为何要我们出东门?还走出这么远,真是没事找事做。”

姚珠仪道:“我是随妈妈姓的。”

许彪孙道:“那么那‘马到功成散’又是什么物事?”

杨珞问道:“这里够几个人的分量?”老头答道:“寻常人可蒙翻十来个,若是武功高手,那就五六人。”

杨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真是我的好兄弟,那我们赶快吃完了,好好休息,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杨珞冲她笑了笑,转头望着雁静如。雁静如的家早成了一片废墟,爹爹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她一个女孩家实在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但要她就这么跟杨珞走,一来面子实在放不下,二来还要寻访爹爹的踪迹,不禁心中彷徨,一时踌躇不决。

福空大师叹息了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

雁静如道:“那我呢?凭什么你们都做公子小姐,只有我要做婢女?”

杨珞略作思忖,心意立决,对雁广贤抱拳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小子还想向庄主讨一千两纹银,不知庄主……”

王二道:“方才若不是这位小兄弟出手相救,用茶碗替你挡了一挡,这枚毒针便要插在你身上了,你还不快些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

杨珞走了半里,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小炮和豆子的叫骂声,不禁心中愕然,连忙快步赶去,却只见雪地上立着二人,都是一袭青衣,一方青色头巾,双手背负在身后,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杨珞走近细看,才发现这两人不但衣着打扮一模一样,连样貌都是一般无二,俱是约莫四十来岁,脸上好象已经被风雪冻僵了,一丝表情也没有。

杨珞也是饿得头昏眼花,出去观望,那畜生却好似生了根一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杨珞心中烦闷已极,回来倒头便睡,到得半夜时分,忽然听得树下传来“毕剥,毕剥”的声音,杨珞连忙出去,只见那巨虎人立了起来,趴在树干上,努力向上蹿,想是饿得急了,竟然想爬上树来。杨珞见它没爬得几步,便又掉了下去,知道它爬不上来,也就不以为意,回到屋中继续休息。

峰儿见状暗道:“山上危险?有什么危险的?我今日已经来到此地,若是给个小孩子三言两语就吓跑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此地停留?这山上便是尽多山魈鬼怪,他们去得,难道我便去不得么?”他想到此处,豪气顿生,寻着了道路,大步上山而去。

那贼子哪里还听得进去,扑了过来,胡乱撕扯雪儿的衣服。雪儿方知大事不妙,拼命呼救,城郊旷野,却有什么人能听见?那贼子本是个武夫,满身牛力,雪儿弱质纤纤,哪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就被制服了。这厮得手之后,志得意满地躺在雪儿的床上,没多久竟打起鼾来。雪儿强忍羞愤,悄悄下床,穿好了衣服,到外屋寻了把钢刀,回到塌前,对着那贼子的心窝便狠狠地扎了下去。只可惜有道是:“好人命不长,坏蛋活千年。”这贼子竟是命不该绝,恰逢他做了个噩梦,忽地惊醒,正好瞧见雪儿一刀扎来。连忙一骨碌滚了开去,翻身坐起。雪儿又是一刀刺来,却被他双掌夹住,伸腿在雪儿膝盖上重重一踹。雪儿站立不住,登时仆倒在床上,刀也被他夺去了。雪儿也不顾他手上有刀,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撕打,那贼子一把将雪儿掀翻,反手就是一刀插了下去。雪儿只觉得小腹上一痛,垂首望去,见那钢刀已直没至柄。

鲁浩走到峰儿身边,见他正在扎马练拳,道:“扎着四平马,最紧要是腰要正直,须用意,更要用力。”说着伸手在峰儿腰间拍了拍,顺手把一小包药粉塞进他腰带里。

峰儿默默忍痛,待得雪儿帮他打点完毕,三口两口地把饭吃了,便爬到自己的临时床铺上休息,他原本是有床铺的,不过却被那白衣人占用了,雪儿帮他在地上张罗了个临时铺位。

管豹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笑了一阵,忽然顿住,拍了拍脑袋道:“我怎地如此糊涂,竟忘了交换文定之礼。”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支银笛,那银笛上刻有精细花纹,以翠绿丝线作穗,煞是好看。

峰儿见状,急怒攻心,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胸口,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了起来,飞身向那青狼扑去,手中尖刀直刺那畜生心口。那畜生吃了这刀,狂性大发,舍了英子,转身与峰儿疯狂地扭打在一起。峰儿余毒未尽,失血又多,只是凭得一时血气爆发,此时见英子已脱了危险,全身力气顷刻消散,软倒在地上,再难动弹。

骆元庆答道:“你既知骆某之名,便当知道骆某是何等样的人,你想从我这里拿到那物,无异于痴人说梦。”

骆达踏步上前,把妻子挡在身后,道:“骆某虽非富可敌国,却也薄有家财,阁下不妨全都取去,只请赐还我一双儿女。”

钟铁筝面沉若水,双目炯炯地望着杨珞,道:“徐掌门,这你又作何解释?”

杨珞不答,心中暗道:“没想到这黄伯原党羽众多,顷刻间就设计好圈套等我来钻,偏偏我又没头没脑地钻了进去,如今骑虎难下,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事到如今,不如知难而退,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何苦一意孤行,白白搭上性命。”杨珞想到此处,忽地使出“梯云纵”轻功,拔地而起,向群豪身后跃去。谁知那黄伯原早料到他有此一招,也是一跃而起,在空中一掌三腿,连续攻来。杨珞只得奋力化解,真气一泻,重又落下地来。此时群豪已认定杨珞便是杀害福裕大师的凶手,是以他刚一落地,便有数十种兵刃向他身上招呼过来,杨珞左支右绌,眼看便要被众人剁成肉泥。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落下数十颗弹丸,每颗弹丸一着地,便爆出一阵极强的烟雾,竟是跟黄伯原逃跑时所用的一模一样。杨珞顾不得多想,借着烟雾避在一旁,突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杨珞一惊,刚要运劲反攻,却听得那人低声道:“杨兄,随我走这边。”听声音正是沈辛。杨珞大喜,当下携了他手掌,运起“踏风行”的轻功,一溜烟地朝山下冲去。

杨珞和沈辛跑到郊野中偏僻处,看看没人追来,杨珞将徐泰然的那身行头脱下扔了,又掬水将脸上的药物洗擦得干干净净,两人才又慢慢向长安城中走去。

沈辛见杨珞一路默默不语,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杨兄,你在想什么呢?”

杨珞转头望了他一眼,道:“沈兄弟,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大大不妥么?”

沈辛道:“当然不妥,那杀千刀的黄伯原,为了当什么狗屁盟主,居然心狠手黑地谋害了福裕大师,若有一日落在我手里,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切碎了拿去喂狗。”

杨珞恨恨地道:“那是当然,这狗贼定不得好死。”略一停顿,又道:“我却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沈辛不解地道:“那还有什么复杂的?”杨珞道:“你想刺杀福裕大师的那两人,武功高强,不输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这样的人物都已为黄伯原所网罗,他的势力可想而知,如此强大的势力,却还来搞什么武林大会,选什么武林盟主,这背后必有重大图谋,最令人起疑的便是被我杀死的那人身上居然带着蒙古探子的令牌,那黄伯原多半便是蒙古人一伙,今次武林大会的目的若是伺机戕害我武林同道,则中原武林危矣,大宋天下危矣。”

沈辛闻言略一沉吟,道:“杨兄这么说也有道理,不知我们现下应该如何?”

杨珞左右徘徊,道:“既然事关天下安危,你我俱为宋之子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今夜咱们好生歇息,明日再上华山,总要想法戳破这老贼的奸计。”

沈辛道:“好,小弟一切听从杨兄的安排。”

二人商量既定,一同入城,眼看接近客栈,却有二名汉子迎面而来,两人肩上都扛了个麻袋,看模样总有百十斤重。沈辛待二人走过,转头向杨珞轻声道:“杨兄,这二人有古怪,那麻袋里装的乃是活人。”

杨珞点头道:“不错。这二人日里见过了,都是九阴教弟子。我瞧他们定要作恶,咱们跟上去看个究竟。”

沈辛点头答应。二人远远缀在两名汉子身后,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所在,二层楼面,灯火通明。那两汉子将麻袋送上二楼,便又回到楼下厅中饮酒。杨珞和沈辛悄悄绕到屋后窗下,只听得屋内一人悄声道:“教主受了如许大伤,还要二女相伴,这……使得么?”

另一人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便是因为伤了元气,才要御女采补啊。”

先前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法门,不知什么时候教主才会教给咱们。”

杨珞听到此处,大吃一惊,急将身形一拧,纵上二楼,弹腿踢开窗户,跳进屋内。那九阴教主正自宽衣解带,见杨珞闯入,猛吃一惊,急将桌上长剑抓入手中,尖声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