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说,你想出去,除非你把我们打趴下。

阎丹丹说,打你手机关机,去你部门他们又说你今天没去,公司有一半的人都在找你,行政中心的人还跑到火车站和机场截你去了,怕你跑了。你还遮什么遮,刚才什么不被我看完了?你赶紧起来,十分钟之内不到董事长办公室,大家都得陪着你倒霉。

稀松的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照落在我的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软垮垮的跌落在档案框里,有组织有预谋地集体阳痿。档案框旁边摆着一个相架,是我们北升四杰的合影。那是去年在银滩游泳时,一个卖椰子的大伯帮我们照的。老胡居中,我居右,得胜偏左,骡子被我们凌空抱起,作势要把他抛入水中。我们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骡子还摆出一副达利把梦露的媚态画在毛主席脸上的笑容,把我们逗得都快不行了。相框的上面有一行字:向伟大领袖江石豪同志致敬!下边还有一行字,是北升四杰的座右铭:贫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江石豪不仅是我们的老板,还是k省首富,传说中每宿都能夜御十女、无肉不欢的神人,我们的集体偶像。

与老板相会这个场面我已经设想过一万次了,我绝对不能惊慌失措,更加不能语无伦次,否则,我将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老胡是个博爱主义者,秉持着宁可杀错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信条,手执皮鞭,面带淫笑,俯阅世间百媚千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老胡和骡子迅速把记者证换上我们的照片。发布会开始,门口的工作人员开始检验,我们昂然进入会场,那三个丢了记者证的记者和会务组织者争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被保安轰了出去。

政府的新闻发布会,一向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气氛一如既往的热烈友好。这次却出现了意外。率先发难的是老胡。在主持人问及还有哪位记者朋友有问题的时候,老胡站起来义正词严地说,我是xx日报的记者,我有个问题想问新上任的市委常委何市长,您担任检察院院长四年多的时间里,对拖欠北升集团8400多万的建筑工程款一直采取不接电话、不接见、不理睬的三不政策,这样的作法,如何能够保证投资方的利益?

原本满面春风的何学善一听,面色一阵青一阵紫,多家媒体的摄影记者对着他一通狂拍。

主持人见机说,这个问题等稍后何市长想好了再回答。好,下面还有哪个记者要提问的?

我手也不举,拿着自己带来的无线话筒站起来,说,周委员长、罗主任,请问,市检察院为盖办公楼,拖欠北升集团工程款800多万达三年之久,这属于什么行为?众所周知,民营企业为我国的gdp增长、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解决社会就业问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主席在今年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指出过,民营经济是我国重要的经济组成部分,要帮助和扶持民营经济更好更快地发展。而政府权力部门长期拖欠民营企业的工程款,使得企业经营举步维艰,与中央提倡的抓好党风建设、建设新型的政企关系是不是背道而驰?恳请周委员长、罗主任和云海市政府各位领导协调解决此事,改善政企关系,帮助民营企业渡过难关,谢谢。

在我发言的同时,骡子走上前台,把要求检察院尽快偿还拖欠工程款的报告和工程合同一式八份分别发放给全国人大委员长、发改委主任、中纪委成员和五位市委常委,会场一片大哗,那位新官上任的何市长面如金纸、虚寒直冒。

一个星期后,财务总监杨毅收到了云海市政府从市财政划拨的840多万,资金副总裁朱寿国马上办理偿还市农行的逾期贷款,同时,新任副市长何学善被双规。

市农行收到公司归还的贷款的同时,我们北升四杰来到省会宁州,与省农行行长高昌海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喝了半天,谈话内容从巴菲特的操盘手段到普京的发型到比尔盖茨的漂亮女儿,高昌海这个老狐狸对两个亿的贴息贷款就是只字不提。每当我们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他就摇摇手说,喝酒喝酒,工作上的事再说不迟。

我看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只好摊牌,敬了高昌海一杯然后对他说,高行长,市农行的钱我们已经还了,北升的农业观光旅游项目不能再拖了,您看,那笔钱什么时候可以拨过来?语气跟个孙子似的,就差没有跪下来了。

高昌海不支声,一拍手,叫服务员又上了两瓶茅台,说,好,我看你也是个爽快的人,一个亿一瓶,你喝完我就给钱。

现在桌面上已经空了三瓶茅台,我喝得最多,没有一斤也有八两。要我再喝两瓶,我顶你个肺,这不是想喝死我?我见高昌海这个婊子一副装大爷的神情,咬牙对身边的骡子说,打120。我把两瓶茅台启开,一仰脖,咕咚咕咚往嘴里直灌,把自己的胃当成潲水桶。不到两分钟,两瓶茅台全被我倒进肚子里,我瞬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哗啦吐了一大口,立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