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温热,宛若的手缓缓向上,划过他挺秀的眉峰,碰了碰他头上的皇冠,突然放下手臂,转身,走到那边的石凳上坐下:“既是承安,怎的成了南夏的皇上?”

宛若吓了一下,迅速收回手,仿佛此时才清醒过来,四下扫了两眼,随行的大臣已不知去向,身后除了女嬷嬷就是太监,说话的,正是身后当头的一位嬷嬷。

宛若伸出一指点点她的额头:“真真拿你这丫头一点法子没有,认准了的事儿,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不让你跟,本是我的好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都多大的姑娘了,难不成以后真不想嫁人了?”

他本就不想见她,更遑论共效于飞,他心里只有一个苏宛若,再装不下旁人。苏宛若和亲远嫁,柳彦玲心里高兴的,或许只有宛若走的远远,地远路遥的,终其一生见不着面,赵睎才能断了念头。

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虽接受了和亲,当了这个和慧公主,却仍跟他无丝毫父女之份,高傲的苏宛若,即便跪在大殿自己的脚下,依然不显丝毫畏缩,那种昭昭气度,赵玑都有些意外。

而且,对于南夏这位新皇,他也颇为好奇,请使节入京的空挡,急让暗卫去探听了,才知道,这位南夏文帝,原是昔年戚家之女兰妃所出的遗腹子,那年大火得以逃出升天,产下一子,就是现在的文帝,十五年来,一直在护国公护佑下。

而赵睎不一样,他变着法子的哄她高兴,各种稀罕玩意儿都一股脑送到她跟前来,他做的这一切毫不避人,明目张胆,虽是赤子之心,却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他做什么事儿,从来不会仔细思量,尤其对她,一冲动起来就不计后果,如今这牢狱之灾,认真说也是拜他所赐。

遂蹲身一礼:“宛若谢王爷怜惜”

想到此,皇上面色略缓,叫过赵睎俯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起驾回了,睿亲王却落在后头,抬脚出了霜云殿,忽然回身对赵睎道:“十一你这样再闹下去,第一个害的人就是宛若,这是你想要的吗……”

宛若略沉吟片刻,点点头:“本就是你的东西,怎么发落都任你……”

“服侍?”承安目光划过戚忠,戚忠忽然就有种,自己所有心思都被他看透的感觉。

宛若蹲身一礼,刚迈出亭子,就被赵睎一把抓住手臂,他抓的很紧,紧的,宛若微微蹙眉,回首瞪着他,可赵睎就抓着她,不松手,也不说话。

这种无力,甚至比当初,他跟宛若两人在荒郊雪地里还令人绝望,那时候,至少他跟宛若是在一起的,无论生死,他们都在一起,可现在,他们谁也管不了谁了,他想娶她,正妃不行侧妃,其实侧妃又怎样呢,即便有一百个正妃,他心里只有她不就好了,可宛若不乐意。

宛若忽然笑了:“彦玲,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吧!你喜欢的不是承安,自始至终,你喜欢的人就是赵睎,你只是自己都迷糊了,你大概忘了,从小你就特别在意赵睎送我的东西,只要他送过来的,你几乎都想要一个一样的去,而对承安,你何曾有过这样斤斤计较的心思,你现在来找我,告诉我,你要嫁给赵睎了,是来看看我的反应,还是来探听我的心思,你自己相比都不明白。”

尸身就地焚烧,送回京的只是承安的一坛骨灰,宛若连个衣裳角都没瞧见,就葬入了苏家祖坟。

赵睎脚步一滞,忽然扭头:“你的意思,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宛若嫁给皇叔吗?皇叔不过就是个鳏夫,而且比宛若大那么多,还不如哪个柳彦宏呢,早知如此,当初我何必去理会柳彦宏,让宛若直接嫁进柳府不就得了”

宛若倒笑了,很是豁达的样儿:“谁没死的时候,不过时候长短不一罢了,我不忌讳这些的。”

紫绡跟着王爷这几年了,自然分外伶俐,打进来就暗暗度量这位苏家姑娘,却也有些纳罕,姿色上,漫说比起后院的众多美妾,即便当年的王妃,也比这位苏姑娘出挑多了,倒听说她那位庶姐是个出了名的美人,这妹妹倒真平常了些。

王嬷嬷这一路瞧着,这姑娘是挺稳重大气,可姿色却真不算出挑,加上也不是王家门里正经的贵女,倒是觉得,说不准是王妃想差了也未可知。

可惜柳长清这封家书还没收到,皇上赐妾的圣旨就下来了,因为打仗,却成就了苏宛如的心愿。

他才十四岁,十四就要征战沙场,生死难料,而且他不是别人,他是承安,她的承安,宛若眼里忍了许久的泪还是滑了下了,她真怕他死,怕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探听的苏府的周姨娘即将临盆,便买通了产婆,临盆换子,因此兰妃之子便成了承安,忠叔一刀结果了贪财的产婆,抱着真正的承安回了南夏,召戚家旧部夺云州,立足南夏朝堂之下,也不过为了迎接幼主,回去报仇雪恨。

知道这位姑娘虽身份平常些,却是十一爷心尖子上的人儿,接了这个差事,心里本就忐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里会催促她,不过就是装聋作哑,行个保护之值罢了。

“面白如玉,寥若晨星,真正美人美器,不愧是十一爷,真难为你寻出如此好的家伙什来。”

赵睎眉头一竖,眸中利光闪了闪,崔嬷嬷脚都有点软,这位十一爷可惹不起,勉强笑道:“娘娘说了,虽说柳府的亲事退了,好在姑娘还小不妨事,以后自然还要寻门当户对的人家,难不成姑娘大了,养在府里一辈子不成?”

他们这边胡乱猜的热闹,大杨氏那边却正是三堂会审,翠柳半夜偷偷跑出去私会小厮,被角门上夜的婆子逮了个正着,送到老太太这边,翠柳和封二在廊下一直跪到了天亮,老太太起身,底下的婆子才回了。

“娘亲放心,宛如害不到我的……”

承安愕然:“你越发喜欢胡说,孟子可不是自古而今的大贤者”

再说,她早就细细的想过了,为了宛若的名声,王氏势必不会退亲,彦宏若是坚定,以后她和宛若一起嫁进柳家门是不离十的,她就不信。自己斗不过宛若,到时候,自己这些年憋屈的滋味,定让她好好尝尝。

这一出神,手里便没了准头,一针扎在手指头上,疼的钻心,娘忙坐过来道:

如意瞧见对面宛如的身边的婆子和柳府的大少爷,心里就不禁忽悠一下,还没来得及知会宛若,柳彦玲已经跳下车,她身边的螺钿道:

“还不把事情细细道来,若是有丝毫隐瞒,皮受苦不算,你的老子娘也要受牵连”

翌日,便使唤些银子,打听了苏家跟来的下人,果然是她,那一阵,柳彦宏整整在山寺里住了大半个月,两人背着大人见了面,宛如这方帕子就跑到了柳彦宏手上来了。

“我跟你说,南夏的太子要来咱们北辰朝见呢,听说现在都过了冀州,再有三五日便能进京了,到时候可有大热闹了。”

“太太这话说的,打小他们姐弟在一处,连个红脸儿的时候都没有,怎会拌嘴打架,这可是太太了没用的心”

他的眉依然不很,却长而有型,斜斜如剑没入鬓发之中,剑眉下一双眸子深邃暗沉,宛若记得小时候,明明黑白分明的,有些执拗的傻气,随着年龄增长,却逐渐暗沉深邃,仿佛一汪不可见底的潭水。

再说赵睎,快马加鞭进了城,也不勒马,就这么直接跑过闹市,掀翻了路边几个做买卖的零散摊位,小春子交代一个侍卫留下处理,自己跟着直接进了门。

说着还不解气,扬起鞭子狠狠抽了一鞭子下去,承安和赵希忙要拦她,已经晚了,只见那黑马吃痛,哪还管背上还驮着人,前蹄高高抬起,几乎立了起来,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玩命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