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笑了笑:

老太君很是中意宛若,伶俐聪明,虽说也有几分淘气,可大事上却不含糊,比起彦玲那可稳重许多了,也更大气,况且琴棋书画样样都出挑,便是那女工活计拿出来,比起各家闺秀,也不差什么,加上有孝心,时常说些有趣的俚俗故事与老太君解闷,倒真真对了老太君的心思。

因此,即便宛如变的文静守礼的模样,见了她,也不似以前眼中钉中刺一样,可宛若依然觉得,她貌似良善安分的目光下,不定藏着怎样算计暗的心思,可宛若却不怕她,有道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若是使坏,我比你还坏了十分去。

“七叔且回去歇息吧,您说事,我会仔细考虑。”

如意倒笑了:

“赵睎,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马的子烈,小心……”

两匹马跑了一圈过来,几乎同时松开缰绳,伸手把羁头上挂着的弓箭抄在手中,对着校场正中间悬挂的靶子搭箭拉弓,嗖嗖两声响过,黑马上红衣少年出的箭正中靶心,后面的白衣少年,却略偏了半寸。

可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量不足,小脸圆嘟嘟胖乎乎,像琉璃盏里放着的苹果,和书中所写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何止有天壤之别,就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里八皇子身边的几个大女都比这丫头好太多,心底着实有几分失望。

“还好,这么说,再练几次就能糊弄过去了”

大杨氏哼了一声:

“我的十一爷,您可着的哪门子急,这人都接来了,自有你们说话玩耍的时候,这会儿可得先去见驾要紧”

好容易逃出去,冰天雪地里又栽进猎洞里,还知道用雪解渴,知道那种情况下不能睡着了,一个八岁的孩子,何来如此智慧。

“您做事,怎的也不和我商议商议,现如今牵连上了里的十一爷,可怎生了局。”

尖着嗓门,刚嚷嚷出两个字,就被癞子头死死捂住嘴,眼中闪过一丝狠:

宛若说完这句话,感觉手上松了劲儿,四处看了看,坑洞下面有些未融的积雪,忽觉得嗓子眼干的不行,咽了口唾沫,用最上面一层积雪洗了洗手,把下面的雪抓起一把,塞在嘴里,低头看了看赵睎,叹了口气,抓着雪掰开他的唇塞了些进去,反正她仁至义尽,虽然这么个不讨喜的病秧子,可毕竟是个伴儿,就算没人发现他们,死在这儿荒郊野岭,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

“嘿嘿”癞子头笑了两声:

“宛若我瞧着也不用心,有那边老太太疼着,娘娘青眼,必不会差的,就是宛如,过了年可就十一了,虽是庶女,我这里想着,还是及早给她寻一门体面妥帖的亲事定下才好”

贤妃倒不禁一愣,何时见过这小魔星亲近过谁来着,便是平常进来的宗室闺秀,让这魔星遇上了,他不搭理便罢了,魔子一上来,不把人家弄得灰头土脸哇哇大哭都不算个完,偏皇上宠着,即便宗室皇亲敢说什么,一来二去,宗室的闺秀门都尽可能不进来,尤其她这个藏月,更是人迹罕至。

那些女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哪能光天化日雪地里脱裤子,就知道跪着大哭求饶。宛若小嘴都张的老大,这小子是人吗?简直就是胡作非为的混蛋,显见是被宠坏了。

“福润家的,承安就安置在西厢房里头吧!多点上几个炭盆子,好好熏熏那屋子,倒是有些日子没人住了,恐夜了冷的慌”

这话说的可真不差,翌日,刚起来收拾妥当,王府那边就派了管家婆子来接,说是老太太那边嘀咕了一宿,今儿要不见着闺女外孙女儿,就再也睡不踏实的。

“这几年不见,咱们二姑娘都是出落的个好样,过几年,说不得就是长成那天上的仙女儿了”

苏澈拍拍她的手:

刚进了屋就见今儿真齐全,爹娘一边一个坐在炕上,下首杌凳上坐着周映雪,旁边立着宛如,这边是苏澈的两个妾,底下近身的婆子丫头站了一大溜,真真热闹。

这几个字钻进承安脑子里,就仿佛小小的宛若带给他的感觉,那么鲜明。

王氏面上一红,嬷嬷收拾了炕桌上的东西道:

周映雪蹬了她一眼:

打起帘子的两个小丫头也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宛若不理她们的玩笑,迈步进了屋里,姐弟两个和往常一样,一边一个坐在炕头说话。

王氏点点头:

自己主子面上明,其实心里并没什么大计量,男人家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你若装了糊涂,说不准过几日他就记起了你的好,回转过来,毕竟有多年的情分在,你非追上去,男人不厌烦了你才怪。

“认真说,真不算,本是我娘家的小事,既然爷问起了,我也不好瞒着爷,这俩人是我哥哥寻人从江南买来的,本说要带回府里收在房里伺候,不知怎的,我嫂子得了信儿,便闹到了我家老太太跟前”

宛若吐吐舌头,冲她娘做了个鬼脸,便去里头耳房里梳洗换衣裳。

“你还说她,你可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

谢冰玉笑着应了声:

承安微微愕然:

方子鸿也正式成了苏府的西席,府里的学堂设在前头爹爹苏澈的书房旁边,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却比娘亲院子多了一个小鱼池,鱼池里落了些雪白的梨花瓣,鱼儿在里面嬉戏玩耍钻来钻去,异常欢快。

苏澈忽然想,自己以往怎会觉得这个女儿怕他。心里不由一阵温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伸出手轻轻了宛若的额头:

不过,显然她娘不很受她爹待见,她娘的院子,就在她的小院旁边,每天晨起,她都要过去请安,这么一年多了,才见过她爹寥寥几次。

庆丰在后头急的直搓手,这可算怎么回事,打了个三头对案,最坏的是,以后这样的烦心事指定还少不了,就少爷和那位苏家大姑娘这意思,肯定撂不开手去,这男人谁架得住勾魂的,再说少爷本就有心。

宛若回府见过老太太和娘亲,便回了自己屋里,坐在炕上,就把今儿的事儿从头至尾细细想了一遍,不禁笑了起来。

如意捧着茶盏进来,正好瞧见她肘支在炕几上笑的模样,不禁道:

“姑娘的心可真大,我就不信,姑娘没瞧出今儿的事儿,这可关系到姑娘的终身大事呢,那彦宏少爷糊涂还罢了,府里这位大姑娘真真不想要体面了,竟然勾搭自己的妹夫在外私会,这算怎么回事,前些年,我瞧着彦宏少爷的子还算持重,虽说房里有伺候的人,也见像其他那些公子少爷一样花天酒地的,这可真是说嘴打嘴了,眼瞅着明年姑娘就要嫁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宛若道:“大不了退了亲事呗!你不乐意我便休,没得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如意素来知道宛若是个主意大的,隐约对这门子亲事,也不怎么上心在意,可如此轻飘飘便把退亲的事说不出来,却也大是不妥。

好在姑娘平常不喜跟前人多,这会儿屋里就她一个,却也几步到外头,把坐在廊凳上两个打络子的小丫头远远遣开,让心腹的丫头福儿在外守着,才又进来道:

“姑娘这话可说的糊涂,您不在意这门亲事,可若是真退了亲,即便不干姑娘事,传出去与姑娘的名声也有碍,何况若是彦宏少爷糊涂,退了亲事,却要娶姑娘的庶姐,可更把姑娘置于何地,不定传出多难听的话呢?”

“难听才好。”宛若凉凉的道:“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嫁给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男人。”

如意倒是惊了:“姑娘越发胡说了,寻常人家的莽汉子,有了闲钱,还打算多娶个媳妇儿呢,何况官宦大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房里房外的一大群。”

宛若脸色一暗:“所以我才说不嫁更好,省的到时候,看着心烦眼乱的”

如意倒是被她的歪理气乐了:“那依着姑娘的意思,不嫁便当如何?难不成您真打算,将来指望着承安少爷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宛若歪歪头:“如意,你这个主意甚合吾意”

窗外嗤一声笑,如意倒是唬了一跳,刚要出去,便见承安一脚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