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好吧……”她提步正要向西边拐,却突然听见一抹熟悉的女声自前方急急地响起。虽然语气十分焦急,但是依旧不失娇俏和甜美。

对方仍旧不语,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紧紧钉在她身上,眉头渐渐皱起。

“漪乔,怎么样,怎么样啊?”金氏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女儿手中的那支签上。

漪乔一挑眉:“哦?怎么说?”

少年轻勾嘴角,神情依旧从容自若,还很是善解人意地递了一条雪白的丝绸帕子给她。

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幕,她觉得自己这半日过得还真是丰富――先是遇刺,后来碰到熟人,最后又藉此得救。而眼下,她又被带到了这个半生不熟的地方,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谈话”等着她。

墨意再次停了手中的笔,心突然莫名其妙地揪紧。

可最最关键的是,刚刚救了她一命的那个人呢,去哪里了?!

虽然刚才趁着墨意做卷纸的工夫已经补了一小会儿眠,但现在依然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漪乔,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甚至,还……还没有穿鞋子?”墨意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尴尬地转过身去,很是局促地道。

漪乔心里纳闷,当时便问过墨意。然而他听后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解释。

她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和你闹着玩的。为师可见不得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么消沉。”

果然,墨意略一沉吟后,斟酌着开口道:“比如,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两腰长分别为1,那它的斜边便是……√2,对吗?”

“对,”江书生稍稍恢复了一些镇定,扫了旁边的同伴一眼,复又转头望向漪乔。

刚转身没走几步,漪乔便看见有两个士子模样的人迎面而来。

漪乔在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回了他们一个会心的笑容,以感谢他们为自己圆场。

原来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呢,她怎么以前都不知道。

她注意到面前这位美人探究和打量的目光,感到浑身不自在。

“公子明鉴!老奴怎会不知公子的交代,该说的都说了,”吴管家顿了一下,暗暗咬了咬牙,“只是,温小姐说,这次一定要见到您。”

“实在是对不起,”她净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道,“从昨天一直忙到今天,所以这课上得很是欠准备。不过,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她认真地看着墨意,诚心地道。

穿过一处四角飞檐的凉亭,便是一座雅致的小居。

只是,朱见深不知道,少年早就将那堆奏疏阅了个遍,但是只把其中重要的先行批复了去办。

虽然极其痛苦,虽然他还十分虚弱地轻喘着气,但是那泛着苍白之色的精致面容上,依旧挂着习惯性的温和笑靥,似乎完全没有将身体上的痛苦放在心上。

“在下斗胆问姑娘一句,”白衣公子定定地看着她,“可否将解此题的奇法告知在下?”

这可让对面一直看着这边的漪乔有些纳闷:他既然讨厌他们,又为什么要上前去搭腔?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几天,漪乔每日都在三门功课之间团团转。

不过话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偷了她的银票,若是让她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两百两啊,她一想起来就肉疼。那可是那位右公子给她的两个月的生活费……

“唉,只是像这样极富且贵的豪门大户,这一代却是子嗣稀薄。如今云氏的当家主母云老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孙儿,她对这个独孙可真是疼宠有加啊。虽然这位云公子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听闻,人赠其雅号‘云清公子’,那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诗书画艺无一不精,堪为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而云老夫人举办这次寿宴名为庆生,实则是要挑选合意的女子做她老人家的孙媳。到时候,京城里的名媛佳丽们都会前往祝寿,去争夺云家少夫人的位子。”

漪乔一声不吭地立在张峦面前忍受着他的责难,澄净的眼眸却像晴日里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浪,只是平静以对。

他们不时地朝着这里指指点点,还煞有介事地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居然停下脚步开始饶有兴致地围观。

她脑子里翻腾着这些纷乱的思绪,便也渐渐熬到了进城的时候。

那香味并不浓烈,只是淡淡的一缕,打着几个旋儿在阁中的每个角落晕染开来,融在暖炉腾出的氤氲热气里,自有一股宁静致远的清雅意趣。

“这里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朱见深转过目光,四下里逡巡一圈,“那帮奴才呢?难不成要造反吗?!”

两人吃痛却不敢吭声,知道此时的万贵妃已是怒极,说不得下一刻连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苦劳都不念,直接把他们宰了泄愤。

对于少年的突然离去,漪乔感到很是诧异。她愣了半晌,方才想起自己刚刚要问的话,急急地追了出去。但是屋外空旷得很,哪里还有半分少年的身影。

他的容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较之方才多了一些人间烟火的生气,不再那么清绝飘渺。虽是言语柔和,但谈笑之间自有一股天成的气场在。而那漾着琉璃华彩的黑眸,似乎拥有堪破一切的力量。

少年只略顿了顿,而后笑容款款地答道:“在下姓右。”

她的身体逐渐被漩涡吞噬,声音也如残片一样破碎在呼啸的狂风里……

查探完毕后,漪乔又折回头,来到了那个黑衣人身旁。既然知道他还活着,自然不能把他就这么晾在外面。所以,漪乔打算让他也进木屋里来。

“主上——!”幻影听到了自己骇然的声音如是喊道。

“哎哎哎,你干什么?怎么拿下来了,”漪乔连忙阻住他的动作,“都说了我不冷了。”

“披上吧,我现下已然不冷了。若是把你冻着了可叫我如何是好,”他浅浅地一笑,很有些宠溺的味道,“放心,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脆弱的。”

“大男人?那你就是说,我这个小女子很脆弱了?我说云同学,为师虽然不是什么女中豪杰,但也不是那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啊!再说了,这车里就有暖炉的好不好,”她撇撇嘴,又将毯子细细地为他披好,“可是你穿得实在是单薄——这样,你披着这个,我拿着手炉,咱们俩一人一样,总可以了吧?”

墨意拗她不过,只好无奈一笑:“好——不过,咱们是不是要回归正题了?”

“哦——令祖母的寿宴,我会去的,”漪乔干咳一声,“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会去的。”

从墨意这方面来说,朋友的祖母生日,她自然要去祝贺一番;从张峦夫妇这方面来说,她是非去不可。至于祐樘那里,她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好,”墨意欣然一笑,“我会提前做安排的。”

“安排?什么安排?”

墨意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深深地凝望着她,目光如春水般,越发得温柔缱绻:“漪乔,我让你选上,可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漪乔愣住,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她愣了许久,才僵硬一笑道。

“漪乔,你应该知道,这次寿宴并非单纯地为奶奶祝寿,而是要暗里遴选云家未来的少夫人。”墨意轻轻地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笑看着她。

“你……你……是说……”漪乔觉得自己有些口吃了。

墨意的笑容暗了暗:“漪乔不愿意吗?我——是不是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