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里,诸事都不方便,反倒是你进出还容易些,多帮我看着些。”秀娴叹口气,做皇后就是这点不好,这也不合规矩,那也不合规矩,她又怕出差错惹人怀疑,毕竟那拉氏是出了名地守规矩。如此,她便万事小心,落到如今被动的局面。

可是最近一个月来,乾隆不但隔三差五地到坤宁来混吃混喝,竟然还外带留宿。虽然,虽然她不介意嫖一下皇帝,毕竟女人四十嘛,但是可不可以次数不要这么频繁啊?令妃已经有意见了,接下去该是纯贵妃、庆妃、忻嫔她们都要看坤宁不爽了吧?

中秋佳节,云舒也第一次见到了她的亲姐姐,和硕公主和婉。乾隆十五年二月,和婉嫁于巴林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

为了避免这种人伦惨剧发生,云舒觉得姑姑的决定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防患于未然啊,趁小包子还很有可塑的时候,加油把这胆小纯良无害的黄包培养成伪淡定的腹黑芝麻包吧。

她喜欢云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云舒跟着老爷子久了,身上自然也带了老爷子的影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安静的时候,竟然和老爷子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那么多冷漠杀戮,反倒是清澈见底。

“富察侍卫,这边请。”李福收起审视的目光,恭敬地领着福康安进了永琨的院子。

云舒瞪他一眼,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连玛法都拿他没办法,说他爷爷当年就是这幅样子,这叫‘孙承爷业’。“得了,你左右不要惹事,我便不管你去哪,要是银子不够使,就和烟雨说,我的私房都在她那儿呢。”

小人不可得罪啊。nc更加不能得罪啊,连在皇上面前都敢用那套真爱啊,仁慈的理论来辩解,何况在永璔面前了?她还怕永璔招架不住了。

乾隆让人在养心殿龙案下又置了一张书案,每天在老爷子超强气压下处理政务,真是恨不得拿粉丝把自己吊死得了,这比他做阿哥的时候还惨,那个时候皇阿玛只会傍晚时候来问下功课而已,哪里会像现在一样除了睡觉时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啊?

和亲王福晋是贵客,又因为吴扎库氏为人和善,与京中各家夫人关系也都不错,是以坐到上席也无人有话可说。

雍正见她一脸不心虚的样子,心里不由好笑,江南的厨子可都是几代家传的手艺,小丫头每次吃得都忘乎所以,哪里会像今天一样每样都甘心只碰两筷子,不过是为了让弘历不难看罢了。

这么想着,吴扎库氏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大女儿被皇上抱了去认作女儿了,她没办法,小女儿一直对外称是在外养病,能不能去和太后、皇上求个恩典,嫁在京城?

正吩咐着,外面李嬷嬷的声音已经响起:“福晋,王爷吩咐奴婢带着小格格来见您。”

无声地用完了饭,老爷子拄着拐杖,而云舒也由着身后丫鬟给她戴上毡帽。虽说满族女孩子没汉家女子那么多规矩,但是她自小跟着玛法在江南长大,又是未出嫁姑娘,所以老爷子一直不许她在外抛头露脸,外出必是带着毡帽的。

一眨眼,十年了呢。她也从五岁懵懂孩童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伴着皇玛法查贪官,清舞弊,灭反贼,红花会、白莲教、天地会,传说中的陈近南、陈家洛她是没有见到,但是大大小小的反贼头子倒是见了不少,真没发现哪里是多了张嘴呢还是多了只耳朵,怎么就叫人这么崇拜呢。

“嗻。”苏培盛小心地将老爷子扶起来,靠在榻上,才躬身转身出了暖阁,命小路子去取了和亲王前几日从民间找来的新奇玩意。

小路子是他新收的徒弟,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干净,手脚利落,心思也够灵巧。见到小路子害羞的笑容,苏培盛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刚进的时候,心一软就收了他做徒弟。好在这小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对他这师傅恭恭敬敬,伺候得周到,也不枉费他的提拔。

和亲王别的不会,玩却是一等一的,全大清他说第二,估计就没人敢称第一了。西洋的,民间的,各种奇玩都能找来,献给老爷子。其实他们都知道,和亲王这是为了云格格讨好老爷子呢,可是他也不想想,云格格算起来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哪里会不心疼呢?

苏培盛摇摇头,见云舒和永璂已经走近,连忙迎着上前。

云舒一见是苏培盛亲自前来,立马扬起笑脸笑道:“苏谙达,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啊?云舒给您买的鼻烟壶好用吗?下回让阿玛再给您找个好的。”倒不是存了讨好的心思,自她醒来到现在这么些年,苏培盛和几位老嬷嬷也算是她最熟悉的人了,她也是打心眼里感激他们这么些年的照顾。

苏培盛见到云舒,笑意满脸:“格格哟,您可别折杀老奴了,爷在暖阁里等着呢,您和十二阿哥快进去吧。”云格格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那么点的小丫头到现在娉婷娇俏的少女,他们看的啊,心里是又酸又喜。

听人说那几位嬷嬷现今日子过得都很好,过继了兄弟家的孩子到膝下认作儿子,一家人过得也和乐。他知道,这些都是和亲王给安排的,毕竟和亲王主管内务府,做这些事也方便。但是谁又不知道这是云格格的意思呢?云格格是承了几位嬷嬷照顾之情呢。

他不像那几位照顾云格格的嬷嬷,还能出有人赡养。他是注定要在这里终老的,等老爷子去了,他也该跟着一道去伺候的。和亲王每回来给爷送东西,都不会忘记给他也带些小玩意来,不值钱,却很有新意。苏培盛知道,这一定也是云格格的意思。

“那我先进去了,等会再和苏谙达说话。”云舒微微笑着,牵着永璂进了暖阁。

老爷子年纪大了,十月底,已经烧起了炭盆,屋里暖和得很,云舒一进去,鼻尖上便有些汗珠子泛出来。

一永璂的小手,手心里也全是汗。云舒安抚地朝他笑笑,稍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在小路子的带领下进了暖阁。

“云舒永璂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吉祥。”

老爷子盘腿坐在炕上,见云舒和永璂进来,脸上露出稀薄的笑意,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

永璂不用云舒吩咐,已经自己脱了鞋子,爬上炕,见皇玛法朝自己鼓励地笑了笑,立马打蛇顺杆上地爬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云舒默默地捂脸,这只自来熟的包子,还是那日见到她笑得一脸傻愣的那只吗?一笼包子里难免有相似的啊,她一定是认错包子了。

雍正和永璂都不知道云舒那百转千回的诡异思想,见她捂着脸,以为是哪里不舒服,一老一小都有些着急地问道:“云舒云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云舒抽抽鼻子,见着皇玛法难得有些起伏的眼神,还有小包子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也很感动,忙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有些热,一下有些不适应罢了。”

永璂一听这话,也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扭过头对皇玛法说道:“是有些热呢,永璂也热。”说着还对老爷子眨了眨眼,以示自己话的可信度,“皇玛法您热不热啊,永璂给您扇扇风啊。”话毕,小家伙便撩起袖子,一下一下地给老爷子扇起风来。

云舒瞪着眼,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严肃,连对着她的时候也鲜有笑容的皇玛法,此刻嘴角竟然高高地扬起,还把永璂给抱到腿上坐着。云舒眼角抽搐地看着行为越来越诡异的祖孙俩,很想奔到外面老天爷是不是在下红雨。

她一心想着让皇玛法能喜欢上永璂,却苦于无法,没想到永璂稚嫩的举动,得了老爷子的欢心。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

云舒自问自己对老爷子是五分敬意,三分仰慕,还有那两分说不明道不清的畏意。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曾有想过,既然是穿越,为什么不索让她穿到九龙夺嫡的时候呢?她既仰慕铁血四爷的雷霆手段,也对那位满朝文武称颂的八贤王极其好奇,还有清穿女们耳熟能详的桃花九、草包十、侠王十三、大将军王十四。偏生让她只能见到垂暮老矣的雍正。

但是她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知足。出门遇黄带子的事情也就想想罢了,能满大街乱窜、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女子,纯粹找抽。有哪家大家闺秀干得出当众唱歌跳舞这种事。

她该知足的,有皇玛法疼着,有阿玛额娘宠着,有哥哥弟弟们护着,还有姑姑。

对的,还有姑姑啊。起码这里还有姑姑。

云舒勾起唇边的笑意,永璂光光的脑袋,“永璂啊,你可要好好跟皇玛法学习哦。”

永璂扬起圆乎乎的小脸,满脸的坚定:“云姐姐放心,永璂不会让皇玛法、皇阿玛、皇额娘还有云姐姐失望的,永璂一定好好用功,等永璂长大了,一定努力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老百姓有饭吃了,才会真心实意地拥护朝廷,大家都有饭吃了,才会感激皇玛法,感激皇阿玛。”

雍正见着永璂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坚定的目光,话语虽然稚嫩,难能可贵的是说那话的语气却透着执着,不由心中一动,出声问道:“永璂想怎么让百姓们吃饱饭?”

云舒心中一惊,这个问题看着问的随意,可是往深了想,却不由让人心惊,若是答得不好,怕就不只是前途黑暗的问题了。

云舒心急,却也不敢在皇玛法面前放肆,只好一个劲地给永璂使眼色,可这小子憨得很,傻乐乐地瞅着老爷子笑:“嘿嘿,种田,种庄稼,种好多好多的庄稼。”

老爷子他的脑袋,又问道:“那怎么种庄稼呢?”

永璂苦恼地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地摇摇头:“永璂不知道怎么种庄稼呢,皇玛法,要怎么种更多的庄稼呢?”

雍正叹一口气,看着永璂懵懂的眼睛,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暗自点了点头,却一句话也不说。从云舒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皇玛法禁皱的眉头,她的心也是一上一下,就怕不能完整地把永璂带回去。

“好了,朕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雍正发话道。

云舒连忙把永璂从皇玛法怀里拉出来,见皇玛法一脸疲惫,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到他已经闭了眼睛,只好带着永璂安静地退了下去。

直到出了暖阁,云舒才发现自己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浸湿了,她虽是不怕皇玛法会对她有什么不利,却不敢保证皇玛法对永璂也有这个耐心,刚才在暖阁内她全身都紧张得绷紧,现在一出了门,脚下顿时一软。

还好小路子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云舒,云舒感激地对他笑笑。

“云姐姐,你怎么了?”永璂着急地抓着云舒的手,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担忧来。云舒苍白着脸,虚弱地朝他笑笑,安抚地了他的脑袋,“没事,只是一下从暖阁出来,有些受不住这风罢了。”这话说的也不假,到底是十月底了,屋外的风还是有些凉意。

苏培盛也迎了上来,见到云舒的脸色不由急了,连连催着小路子去请太医。

云舒连忙拦下,直说自己是一下没透过气来,缓缓就好,她可不敢说自己是被永璂给吓着了。

“苏谙达,云舒真的没事,回去躺会就好了。皇玛法这里还劳烦谙达好生照顾着,云舒感激不尽。”

苏培盛连称不敢,见云舒脸色确实好了不少,心下暂定,皱着眉头要安排人送她回去。

云舒哭笑不得地看着一向笑眯眯的苏谙达此刻板着个脸训人,心里也暖了起来,语气也柔和了不少:“苏谙达,我没事的,反正跟着来的人和内侍也不少,由他们跟着,不会有事的。”

苏培盛拧着眉,还是不放心,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苏谙达,就由奴才送云格格和十二阿哥回坤宁吧。”

云舒转过头,只见那英朗俊逸的男子立在长廊下,一双星目朗朗清澈,落日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身影,却是那福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