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天师宗弟子张云儿,领家严之命,与盛林二位师兄下山游历。途径贵境,听闻妖匪作乱,便特来助都尉大人一臂之力。

当然,除了聊聊这些世俗话儿,醒言免不了还要跟这位的琼肜小妹妹,大谈这次前往揭阳协助剿匪应该注意的事项。虽然未曾亲历过这种军旅剿匪之事,但百变不离其中,一些基本的要点,醒言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不过,对醒言来说更重要的是,这头能跑山路的好驴,价钱并不算高,正与他那并不丰盛的钱囊相称。两下一凑合,醒言便很爽快和这头瘦驴的主人做成了这笔交易。

不过,幸好今日所着袍袖颇为宽大,一时倒也没人瞧出他的异状。现在灵虚掌门,正立于听景台正中之前,诵读着经会最后的祷祝之词。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位掌门师尊的身上。即使偶尔有人向醒言注目,也只当这是风吹袍动,绝想不到这位面容恬淡的四海堂主,内里竟正是浑身抖个不停!

这一身雅淡的道姑装束,丝毫不损二女娇容,反让她们更增几分明媚玲珑。

那寇雪宜听得年轻道人的问候,却不作答,只俛首低眉,轻嗫樱唇,不发一言;不仅如此,她还往躲在醒言身后的琼肜那儿略靠了靠。

待这位睡眼惺忪的少年,转过脸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时,却猛然觉着有一样柔软湿热的物事,正从自己鼻尖上扫过!

当下,醒言便用着自己最和蔼的口气,向寇雪宜耐心的劝解道:

呵~这小女娃儿,本来应该是什么呢?

嗯?

以前倒不知道,这灵漪竟也有发呆的时候。

正因如此,这寇雪宜对于读书练字的认真态度,才让少年觉着有些讶异。看来这寇姑娘可真算得上是好学非常;这文字教习,竟能将她那丧亲的痛楚,暂时从她心中驱离。

看着寇雪宜还是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醒言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却发现,眼前这位清旸道长,现在竟是一脸的古怪;沉吟了半晌之后,才有些讷讷的说道:

现在,在经历过这许多风风雨雨之后,留心一想,醒言立时便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理解:

特别的,与居盈灵漪还有琼肜相比,这位寇雪宜寇姑娘,虽然年岁似乎比自己还稍稍长出,但那举止之间,总让人觉着有几分纤弱出尘之态。她那宛如玉雪的粉靥上,正带着一抹淡淡的凄容,更衬得那纤妍清婉的身姿,似乎正随着这千鸟崖上的清风,在飘摇浮荡。

听得醒言这么一说,那还有些惊疑不定的小琼肜,立时便笑逐颜开,小手儿抚着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是啊!这位小道爷还没听到风声?

生长,孕化,并不是宇宙的方向;而寂灭混沌死亡,才是宇宙间的永恒

其实,自那日醒言不得已出手教训过那杜紫蘅之后,这个清溟首徒华飘尘,便一直成了少年心中的一个疙瘩。虽然,自己向来是无所畏惧,但现在这千鸟崖上,自己的身边多了琼肜这个来历特殊的小女娃;为她着想,多一个交恶之人,总不是好事。

倒底那生姜还是老的辣!清云道长这话写出来,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不过,那灵漪当时授法,倒并未教他化解之法——因为她本来便没学!以灵漪那四渎龙女的公主脾性,将人冻就冻了,怎还会劳神费力去想那破解之法?倒是这张醒言,在崖上清修万般无聊之际,偶然一运太华道力,那刚被自己冻结成晶莹剔透的冷泉冰柱,居然便似那雪渥沸汤,竟应手而化!

身在上清宫这么多天,对这个天下第一教门的风气,也已算是颇为谙熟。虽然方才经过一番筹谋,拟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说辞,但醒言深知,明日自己要面对的,可是那高深莫测的灵虚真人——明日之行,可谓是一分一毫的把握都没有!

罗浮山上清宫,在这山下的传罗县境,奄有良田千顷,俱是上好的田地。这位上清宫四海堂的堂主,便在这田边地头,悠哉游哉的晃荡一日;偶然累了,便寻得一处荫凉树下,倚着树干打瞌睡。

炼天地混沌之神,化宙宇违和之气。天道终极,替天行道。神道广大,亦弗能当

这杜紫蘅之名,在这教门之中,名头颇不亚于那掌教师尊灵虚真人,醒言耳朵里更是差不多听出老茧来了!

随着这水潮的退却,古剑旁这位如入梦境的少年,现在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哦!原来自己还在这抱霞峰的千鸟崖上啊。

这句话虽然低不可闻,但少年耳力甚佳,却还是一字不拉的听到。

海观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这倒是。

呃~这个嘛

我和他一样,一起跟着你,好吗?

而这陈子平,现在也明白了这些自己向来不屑的鬼画符,还真是大有效用,心中不禁对这些符箓的印象大为改观。听得醒言招呼,他也赶紧弯下腰来,和他一起搜检那些飘落在地上的纸符。

一见又是这小狐仙,陈子平立时便勃然大怒,唰的一声,抽出背后那把剑来,对这女娃高声喝道:

醒言突然想起别在自己腰间的那管玉笛——现在,这管玉笛神雪,已是裹上一层颜色不甚惹眼的布套,以防路途上歹人见笛起意。这笛套正是那龙女灵漪儿的手笔,却着实缝得不怎么样,针脚歪歪扭扭,蹩脚得紧。只不过,即使这套儿再难看上十倍,醒言也绝不敢笑话少女这个心血来潮的作品。

许是这棍子舞动得太急太快,围观众人的耳朵里,竟不时传来阵阵尖锐的空气嚣叫之音,鼓动着自己的耳膜。而那汉子身遭的空气,被如此迅疾的搅动,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情状——这团棍影闪动的空气,便似那火苗烧着的上方,竟如同空明流动的水纹一般,不住的颤抖波动!

这些天真是大开眼界!且不管到那上清宫能不能学得多少法术——便这一路见到的新鲜景况,便不枉此行了!

醒言也非那迟钝不知事之人,一瞧这光景,便知不可多问,只好把话题岔开。想想陈子平方才说的那些话儿,醒言想到一个问题:

瞧着一脸惊愕的少年,老道清河却更是觉着可乐,接着说道:

现在这在场诸人,包括那妙华宫的玉善卓碧华在内,俱都以为自己找到方才少年拒绝提议的真正原因——有此满身仙灵之气的烟媚少女,醒言这一农家少年,又复何求?

且不提醒言疑惑;山下这行人脚力也颇快捷,不一会儿,便已来到少年的跟前。

惭愧!想不到竟见有这许多金银~不如,便答应了吧!

见爹娘无恙,醒言心下大为宽慰。

现在,这位饶州城的市井少年,在那儿支起双耳,听灵漪讲解,惟恐遗漏过一个字儿。

打发走那些个侍女,再看看身旁这位依然浑浑噩噩的少年,灵漪儿脸上倒现出几分怜色,赶紧将他扶曳到自己那珊瑚玉床旁,撩起那幅浑似轻烟一般的鲛绡霞帐,小心翼翼的将醒言扶躺到床上。

呵~以前倒不觉得,这女娃儿其实还是蛮可的!

虽然中间只相隔了两个月,但对于少年来说,那几日的相聚,却似乎已过去了漫长的时光。

不行。马上否决。

却不知,这个平地跟头正是拜那灵漪儿所赐。小丫头现在也醒过味儿来,少年盯上的这位胡公子,却原来是个人面兽心之徒!现在见这可恶的家伙竟想逃跑,灵漪儿便迅疾的闪过身去,在旁边轻出一脚,将这厮绊了个嘴啃泥!

呵~~这蕊娘的名头俺也是如雷贯耳!今晚俺倒是要来试试,查探查探看她是不是真个细皮嫩肉,嘿——

嗯?!

莫说了!

原来,迎儿告诉他,她伺候的主子蕊娘,和她那位胡世安胡公子,已经好得是蜜里调油,看来已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因为,最近迎儿发现,那蕊娘都开始拿自个儿积攒的体己钱,供那胡公子花销了。看来,蕊娘已是打定主意,要跟这位胡公子从良了。

哈哈哈~~醒言这番语无伦次的话,又引来看客们的一阵哄笑。

这已是今晚醒言不知第几次,不由自主在心中模仿季老学究那文乎文乎的语气。

张堂主也曾提过,要在我麾下儿郎衣甲上,绘上避火符咒,那样便可将妖匪一网打尽!

避火符咒?

一听此言,那素以符箓自负的天师宗林旭,又有些忍不住笑意。

稍微正了正神色,林旭便对鲍都尉一抱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