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寇雪宜听得年轻道人的问候,却不作答,只俛首低眉,轻嗫樱唇,不发一言;不仅如此,她还往躲在醒言身后的琼肜那儿略靠了靠。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他手中这块白粘糕,似乎等得不耐烦,竟一下子飞了起来,啪的一声贴到他脸上。顿时,醒言只觉得脸颊上一阵温温热热——被这温湿的年糕包住面颊,他倒觉得暖洋洋的挺舒服。

当下,醒言便用着自己最和蔼的口气,向寇雪宜耐心的劝解道:

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醒言便朝自己身前这一大群坐伏于地的山兽看去。特别的,少年逼着自己的目光,对上这些听众灼灼的兽目。

嗯?

而这位少女,虽然正背对着俯首察看的醒言;但她的身影,少年早已是无比的熟悉:

正因如此,这寇雪宜对于读书练字的认真态度,才让少年觉着有些讶异。看来这寇姑娘可真算得上是好学非常;这文字教习,竟能将她那丧亲的痛楚,暂时从她心中驱离。

而那位寇雪宜寇姑娘,经得方才那一番赶路,那白皙的脸上也现出一丝血色;看在醒言眼里,便觉她现在的样子,不再像往日那般清冷。只不过,她脸上的那副神情,却还是那漠不经心的模样。

——却发现,眼前这位清旸道长,现在竟是一脸的古怪;沉吟了半晌之后,才有些讷讷的说道:

若这炼神化虚真是那陈子平所说的邪恶之术,那为何我每晚炼化之时,陪在一旁的小琼肜,却总是安然无恙?

特别的,与居盈灵漪还有琼肜相比,这位寇雪宜寇姑娘,虽然年岁似乎比自己还稍稍长出,但那举止之间,总让人觉着有几分纤弱出尘之态。她那宛如玉雪的粉靥上,正带着一抹淡淡的凄容,更衬得那纤妍清婉的身姿,似乎正随着这千鸟崖上的清风,在飘摇浮荡。

肩膀?

是啊!这位小道爷还没听到风声?

方才,正是这碎得一地的陶碗残片,猛的触动了醒言的心思,让这位习得炼神化虚的法门,觉得那天道也并非不可期的少年,突然间就变得呆若木鸡——

其实,自那日醒言不得已出手教训过那杜紫蘅之后,这个清溟首徒华飘尘,便一直成了少年心中的一个疙瘩。虽然,自己向来是无所畏惧,但现在这千鸟崖上,自己的身边多了琼肜这个来历特殊的小女娃;为她着想,多一个交恶之人,总不是好事。

因此,再考虑到琼肜在一旁哥哥哥哥的叫个不住,最后,所有人达成一致意见:只将这小女娃算为四海堂中新入职司。

不过,那灵漪当时授法,倒并未教他化解之法——因为她本来便没学!以灵漪那四渎龙女的公主脾性,将人冻就冻了,怎还会劳神费力去想那破解之法?倒是这张醒言,在崖上清修万般无聊之际,偶然一运太华道力,那刚被自己冻结成晶莹剔透的冷泉冰柱,居然便似那雪渥沸汤,竟应手而化!

而那琼肜小姑娘,却不甚明了少年这话中的涵义。对她来说,只要知道自己喜欢的大哥哥,真心要自己留在身边,便什么都满足了。

罗浮山上清宫,在这山下的传罗县境,奄有良田千顷,俱是上好的田地。这位上清宫四海堂的堂主,便在这田边地头,悠哉游哉的晃荡一日;偶然累了,便寻得一处荫凉树下,倚着树干打瞌睡。

而现在,在这罗浮山抱霞峰偏于一隅的一个小小凉亭中,却有一位少年,在那里对这个问题,认真的追问思索。

这杜紫蘅之名,在这教门之中,名头颇不亚于那掌教师尊灵虚真人,醒言耳朵里更是差不多听出老茧来了!

不仅是感受到。现在,这位四海堂主张醒言,便正立于这浩荡奔腾的漩涡中心!

这句话虽然低不可闻,但少年耳力甚佳,却还是一字不拉的听到。

等诚惶诚恐的走过这条神鬼路,再向上攀得一阵,醒言便突然发觉,自己的身边,竟似是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在不住的氤氲浮动。觉察出这异状的少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这回头一望看到的景象,醒言终身也难忘记:

这倒是。

我辈正教中人,一心向道,正是为了要聆得那道家真义,习得那道家真法,不畏艰险,去为世人扫除这些个害人的妖孽——这也是教中长老们时常教诲的。我等上清弟子,须得时时牢记在心!

我和他一样,一起跟着你,好吗?

然后,这在场诸人,便听见这道哭泣之声,渐行渐远,很快便随着风声,消失在远处

一见又是这小狐仙,陈子平立时便勃然大怒,唰的一声,抽出背后那把剑来,对这女娃高声喝道:

去寻个酒肆茶楼帮几天工?

许是这棍子舞动得太急太快,围观众人的耳朵里,竟不时传来阵阵尖锐的空气嚣叫之音,鼓动着自己的耳膜。而那汉子身遭的空气,被如此迅疾的搅动,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情状——这团棍影闪动的空气,便似那火苗烧着的上方,竟如同空明流动的水纹一般,不住的颤抖波动!

见醒言颇有流连之意,再看看这天上的日头也渐渐西斜,陈子平便提议道:

醒言也非那迟钝不知事之人,一瞧这光景,便知不可多问,只好把话题岔开。想想陈子平方才说的那些话儿,醒言想到一个问题:

盯着这飞鸽传书而来的消息,醒言心中暗忖:

现在这在场诸人,包括那妙华宫的玉善卓碧华在内,俱都以为自己找到方才少年拒绝提议的真正原因——有此满身仙灵之气的烟媚少女,醒言这一农家少年,又复何求?

还在半道儿上,那行人中走在最前一人,却已是仰面朝自己这儿大声打着招呼:

惭愧!想不到竟见有这许多金银~不如,便答应了吧!

怪哉!!

现在,这位饶州城的市井少年,在那儿支起双耳,听灵漪讲解,惟恐遗漏过一个字儿。

是。

呵~以前倒不觉得,这女娃儿其实还是蛮可的!

虽然那鄱阳湖离饶州城,也着实不近;但少年现在脚下步履颇快,一路脚不停步,倒没有费多大功夫,便在那日头刚刚沉落西山之时,赶到了鄱阳水泊的边上。

不行。马上否决。

难不成,俺便要逃过此劫?

呵~~这蕊娘的名头俺也是如雷贯耳!今晚俺倒是要来试试,查探查探看她是不是真个细皮嫩肉,嘿——

唉!得再想个啥法子,好生哄得她再拿出些银两才好

莫说了!

忙时便来吹曲,闲暇便去游玩,日子就这样悠悠的逝去。

哈哈哈~~醒言这番语无伦次的话,又引来看客们的一阵哄笑。

跳踉奔跃之间,醒言胡乱挥舞着那根随手扒拉来的棍子,浑不觉在舞动之间似有一丝光华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