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一会儿,林紫纹去学校找人打篮球去了。李泽涛自己坐在还飘着淡淡油漆味道的游戏中心里回想着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去年九月底刚扩充游戏厅的时候,林紫纹告诉他说,将来要住洋楼,坐轿车,当时正烧柴禾睡火炕家里买煤都不舍得钱的李泽涛一点儿都不相信。可今年刚开春林紫纹就替几个人在电业局交了集资房钱,等秋后暖气楼盖好后大家一搬进去,不就是住楼了么。

二月底,山城各中小学开学了,林紫纹这天下课经过场,每走几步就助跑一下,脚下踩着积水冻结出的冰面划出去好远。办公室里正在站在窗前喝茶休息的一位老师对身边初一四班的班主任陈老师说,你们班的林紫纹又请假了?陈老师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然后看着林紫纹大模大样的穿过场,从学校正门旁边的小门穿过奔马路去了。

“喂?你找谁?”林紫纹四周声音嘈杂,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大,还好可以听出是陈小蕾的声音。

啤酒没多少酒精,虽然不如白酒和红酒劲大,但也是会醉人的。林紫纹建议她们改喝香槟,却被严词拒绝了,只好出门让服务员送来三瓶啤酒,又要了一摞空玻璃杯子回来。

白泓已经渐渐猜到了七七八八,听林紫纹说那些钱是歌曲的版权费,心想果然如此。陈小蕾问白泓:“小白,那信封里真不是情书?里面装着的是钱?”

杨霖又问:“可是我这表弟差不多在班级最矮吧,怎么却没坐第一排呢?”

五人找了条横向的胡同走出市场,刚巧一辆空着的拉达出租车从马路对面经过,林紫纹一通喊叫总算看到车停了,嘴里连称这次运气好。在这时候山城一共也没有多少辆出租车,临近春节更是生意红火的不得了,大过年的还真难得堵住个空车,若不是这辆车刚好经过,林紫纹他们恐怕还得步行去呢。

北方有句谚语:下雪不冷化雪冷。杨霖伸手接了几片天上落下的小雪花,心中好笑,今天没有风,又从上午就一直下着小雪,哪像林紫纹说的那么夸张。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已经停了下来,林紫纹趁机讹诈的打算已经失败了,陈小蕾拉着他的胳膊,白泓上前去解围巾,林紫纹拎着东西不方便逃跑,只得乖乖的站好让她们研e3究ghk明白。

在往年,林家买鞭炮从来都是大人置办年货的时候顺便买的,每家都买个十多块钱的,给孩子一些,剩余的三十那天晚上一齐放掉。今年林紫纹哥俩一激动,自己掏腰包提前解决了,两人拿着鞭炮回去找杨霖,林紫川带头在前面左穿右绕,快挤到海报摊子的时候,前面堵住过不去了。林紫纹站在他身后等着,忽然被人从后面在右肩上拍了拍。

杨霖问林紫纹:“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杀鸡的?干得够利索啊。”

汤老板看着十来个人往外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开得好好的游戏厅,因为自己犯贱使坏得罪了人,一个月之间就被挤兑得只能搬家了。那小伙子走到门口想事,回头又说:“还得提醒提醒你,水电费你可得交清了再走,别欠着那么点钱不舍得给,到时候咱们还得四处找你去要。”

林紫纹一边撕糖纸,一边慢条斯理的说:“开得好好的?我看你这里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吧。今天这机器怎么都关着,这天快黑了你连灯泡都不点上一个,省电钱?”

元旦假期的后两天里林紫纹足不出户,把几乎还是新书的教材逐一翻看了一遍,没做过的习题统统分类做好。一点儿努力都不付出的话,天才也一样得不到回报,林紫纹拥有前世积累的知识,这一世只要在考试前临阵磨一下枪就能轻易取得优异成绩,已经和天才无异了。看着代数书上的正负数乘除法,林紫纹觉得这些题简单得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回忆起前世初中时候的勤学苦练,现在做这样的习题的感觉只能用三个字概括:小儿科。

这是一只小小的黑塑料口袋,里面的东西又软又滑,白泓和陈小蕾好奇的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副黑色小手套。小手套的羊皮面柔韧软滑,在手腕的位置外翻着洁白的兔绒,做工精致,样式十分惹人喜爱。

郭德刚疑惑的问:“有这种事?”

郭德刚抽噎了几声,用袖子抹着脸,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没说出来,一蹲在地上还想接着哭。林紫纹用力把他拉起来,发火说:“大老爷们的,啥事哭成这熊样!憋着不说有个屁用,很本事么!走,上旁边饭店先坐坐,我请你吃点饭。”

边吃饭三胖子边感慨,两个多月前自己还只能坐在地摊上,为吃冷面还是炸酱面而发愁,现在却能穿着毛料风衣,坐在饭馆随便点菜了。林紫纹一边听他哭诉以往的苦难史,一边笑着往嘴里塞米饭。吃饱喝足后三胖子做总结发言:“紫纹啊,没有你,我和涛哥六猴儿他们就没有今天,像我们这种粗人,进单位工作也是一辈子普通工人,出来干也得出一辈子力。我在家呆着的时候,半来年没一个人给我介绍对象,现在混得有点人模样了,光上礼拜就有三个老太太上我家说媒了!我三胖子以后跟你混了,过几天处上对象,三哥先领来给你看看,你看中了,我就和她接着处,你要是看不中,拜拜免谈!”

山城处在内陆,老百姓淳朴传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许多小富人家为了给亲戚朋友家里救急而倾家当产,都不算什么新鲜事。赤裸裸的财富、金钱、利益,现在在北方人民的眼中,远不如早晨去公共厕所站排时,邻居的一声问候:“吃了吗?”来的实在。

“没有,干什么?”

林紫纹指着在座的四个人说:“现在涛哥是王老狠,海哥你是木匠,红霞姐是打算装修房子的客户,我是一家新开的装潢材料商店。海哥,你们木匠用的卷尺和漆匠用的刷子,都是谁拿钱买的?”

林紫纹连忙抢着说:“猴儿哥也二十出头大小伙子了,哪能还和以前一样呀,这不是看红霞姐你来了,赶快找机会表现一下么。”

“臭小子,乐啥呢!”林紫纹正满脸陶醉状,突然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抬头一看,是红霞姐。

林紫纹搬了个椅子放在吧台前,开始听六猴儿讲自己秋天时的光荣事迹。这六猴儿还真不是吹牛,他们一家数口人每年收入的一半都是来自秋天这短短两个月上山采来的土产。说起山里的东西,六猴儿如数家珍:五味子、山葡萄、天麻、猕猴桃、蘑菇、山梨、猴头、木耳、细辛、松树塔、蕨菜、贝母、桔梗、党参、天南星,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林紫纹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值钱的不值钱的,吃的入药的有毒的无毒的,把六猴儿吐沫都说干了。

林紫纹笑了笑说:“其实说不说都一样的。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平时我躲着点儿她们,别人说不出闲话来,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