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哥,陈大人,让他上船吧。”张大少爷连头都懒得回,直接就吩咐道:“他是英国公的小公子张清,我答应了带他去江南长见识开眼界。张公子,我给你准备了两个房间在后舱,你自己去住吧。”肖传和陈剑煌吓了一跳,赶紧让开道路,放张清一行五人上船。而张大少爷直到偷眼瞟见张清的身影钻进了后舱,这才垂头丧气的上了座船,心中嘀咕,“太阳!还以为他不来了,烦人!”

和崔呈秀手拉着手进到张惟贤寿宴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上了不少朝廷官员,彼此之间不断的虚伪客套,热闹非凡,看上去和一般的喜庆酒宴没什么两样,但张大少爷很快就现情况有些不对——坐在这个大厅里的人,除了张惟贤的亲戚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上了东林点将录的东林党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廷里属于中立派别的官员,剩下的全是魏党官员,而且客人总数也不甚多,仅仅才摆了十桌酒席,这和张惟贤的身份相比,显然十分的不相衬托。张大少爷不由有些纳闷:随口说道:“咦?张国公五十大寿,怎么这么草率?才请了这么点人?”

“山东大旱?”张大少爷心里一沉,暗道:“糟了,看来小冰河期就要开始了,朝廷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北方的农民起义只怕就难以避免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让这段时间同样垂头丧气的张石头安置好老家来人,自己则跑到魏忠贤家里,提醒魏忠贤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以应对接踵而来的山东饥荒——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很恼恨魏忠贤玩弄权谋,生生拆散了自己和熊瑚的美满姻缘,但是在事关国计民生的大是大非上,张大少爷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有了明熹宗的这句话,魏忠贤真的就开始放手干了——王化贞丧师辱国,丢失广宁两条大罪外加擅自撤退半条大罪,秋决,遇赦不赦!熊廷弼不救广宁罪当斩,但事出有因,罪减一等;擅自撤退,但这是熊廷弼与辽东巡抚王化贞共同商议的结果,同样罪减一等,革职罢官,逐回原籍永不叙用!姚宗元指使家仆收买证人,破坏五堂重审并诬陷无辜,革职下狱,交三法司从重论罪!杨渊举止失堂,办事糊涂,革职永不叙用!至于五堂会审主审官张好古,虽审案有功,但年纪太轻,办事有欠老练,记大功一次,不予升赏,仍任翰林院修撰一职。倒是监审太监宋金,因为协助审理有功,重赏纹银千两,又被升为司礼监掌司,让宋金很是欣喜若狂了一把。

“那时候形势那么紧急,建奴大军距离右屯已经只有四十里,我和你那来的时间草拟公文签字用印?”熊廷弼气得混身抖,又吼道:“还有,我熊廷弼虽然有一个女儿,可至今仍然待字闺中,上那里冒出来一个女婿帮我脱罪?给你栽赃?”

泼退百姓,先由陆万龄念读了一遍广宁之战的前后经过——主要就是王化贞全军覆没的经过,还有熊廷弼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的经过。念罢,张大少爷先向熊廷弼开炮问道:“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你身为辽东经略使,广宁一战,我大明十三万将士葬身沙场,致使大凌河以北的州县城池尽数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

在场诸人之中数张惟贤的爵位最高,张惟贤自然是义不容辞,立即点头说道:“也好,老夫可以先审此案。但老夫有言在先,如果告状人所言不实,张大人确系无辜,那么我们就接着审王化贞和熊廷弼案子。如果告状人所言属实,张大人和熊廷弼确实有亲戚关系,那么熊廷弼案立即停审,张大人也得移交镇抚司衙门,追究他的隐瞒之罪。”

“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陆万龄理直气壮的答道。惊堂木再响,张大少爷愤怒的喝道:“大胆王化贞,广宁失守之前,城防在你手中,辽东十四万主力将士也在你手里,而熊廷弼的五千军队却屯扎在距离广宁四十里的右屯,你先丢广宁后丢主力,只身逃往右屯向熊廷弼求救,熊廷弼不计前嫌接纳于你,你反倒诬赖于他?广宁之失,辽东之失,与熊廷弼有何相干?”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汪文言傲然长喝,“不错,我汪文言进了这镇抚司大牢,就再没打算活着出去,我相信杨大洪和左光斗左公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不过这没什么,我们纵然一死,却可流芳于千古,扬名于万世,死何足惜哉。”

“回禀干爹,这叫自行车。”张大少爷求得恩典,上前指着草图为魏忠贤讲解自行车的操纵原理,“干爹,如果做出了这样的木车,人就可以骑在车,用脚踩动车轮向前行进,又稳又快,比走路坐轿都要快上几倍。”

张大少爷瞟了杨景辰一眼,又看看周围无人注意,便低声答道:“杨大人,你也知道,东林奸党里有一部分人确实可恶,也该杀,可也有一部分人名声极好,在民间威望极高,九千岁勒令百官弹劾东林奸党,我担心会以点带面,反倒起了反效果,让民间舆论更加同情东林奸党。”杨景辰默然无语,心中颇是同意张大少爷的看法。

很不巧的是,张大少爷赶到魏忠贤家的时候,魏忠贤正好不在家中——明熹宗朱由校病了,魏忠贤和客氏商量好了通宵侍侯在他旁边,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还好,魏忠贤的两个心腹崔呈秀和杨六奇正好府里署理公文,还有建议魏忠贤利用熊廷弼收拾东林党人的礼部侍郎黄立极也正好魏忠贤家里,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提出求见,杨六奇和崔呈秀等人允之。

“别急,让我想想办法。”张大少爷转着眼珠,沉吟着说道:“杨大人。我想请你帮三个忙,第一个忙,请你帮我把最早在翰林院散布谣言的人找出来。第个二忙,明天早上,五十八个翰林必须全部到翰林院报到,一个都不能少!第三个忙,把几个带头官员的地址给我。”

“我呸!也不脸红?那个官家的小姐要是看上你,那她肯定是瞎了眼!”熊瑚红着脸唾了一口,心里却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天在邹元标家门前为张大少爷打伞的神秘少女。张大少爷也不生气,只是问道:“瑚瑚,我叫你劝你哥哥嫂嫂,把全家搬到这里来住,省得你天天从什刹海往这里来回跑,怎么样了?你哥你嫂答应没有?”

“急什么,是冲着我们来的吗?”陈文范随口问道。李金良紧张兮兮的答道:“有可能,奴才亲耳听到,张好古那个仆人向店小二打听主子爷你的化名,问主子爷还住这里没有,还问了主子你带来了多少人,后来店小二说你住在这里,他就和熊廷弼的女儿又一起走了。”

“是一个叫蒲松龄的人告诉我的,你的大力将军称号,也是他写的。”张大少爷激动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哈哈,想不到吴六奇已经出现了,我还以为他没……该死的金老爷子,差点被你坑了!”

…………

“蒲松龄是谁?金老爷子又是谁?我认识吗?”吴六奇更是奇怪。这时候,熊瑚站出来说道:“张大哥,吴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到我家去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

有相当大一部分比例的人都无法坐着睡觉,熊瑚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张大少爷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嗅到一股甜香扑鼻,再睁开眼睛时,张大少爷立即就惊喜的发现,熊瑚不知何时已然睡到了他的旁边,一张粉脸虽被油彩涂成蜡黄,却仍是海棠春睡,动人无比。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张大少爷那还会放过,马上半撑起身体,俯身就往熊瑚樱唇上轻轻吻去,四唇相交,张大少爷只觉得熊瑚小口如兰似麝,香甜无比,不觉含唇吮吸,但这么一来,熊瑚也立即睁开了眼睛。

…………

“嗯,知道了。”

好说歹说,张大少爷总算是把邹元标父子给劝了起来,因为天色已晚,激动万分的邹元标又提出留张大少爷用饭,心怀叵测的张大少爷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当下邹德淇下厨吩咐妻子做饭,又亲手捧来茶杯,为张大少爷献茶,邹元标则一边陪着张大少爷闲聊,一边爱不释手的翻看自己的诗集,不时还低吟几句,抹抹眼角。又过了许久后,邹元标这才无意中发现张大少爷刚才放在桌上的油纸包里还有一本书册,便顺手拿起来一看,却见此书名为——《辽东传》!

“这……。”虽说这会再没一个东林党官员有借口指责了,可邹元标还是有些拿捏。这时,皇后张嫣开口了,柔声说道:“邹大人,文人虽然不能无节,可张好古一片至诚孝心,你若不允,只恐有违天和,阻人孝道。本宫今天也为张好古求一个情,请邹大人恩赐墨宝,成全他的孝道。”

“晚生张好古,叩见南皋先生!”张大少爷先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叩首礼,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大声说道:“南皋先生,晚生昨日无礼,竟然携带孔方之物冒昧登门,无意中亵渎了南皋先生的一世清名,罪该万死!事后张好古才知道南皋先生乃是我大明第一清官、第一直臣,晚生顿时羞惭得无地自容,所以晚生今日特地登门谢罪,请南皋先生重重责罚晚生!张好古虽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诸位大人,你们都搞错了。”邹元标手扶竹杖,骄傲的说道:“张好古那个小子,根本就没能踏进我邹家一步,在大门口就被老夫我给打走了。”

“杨六哥取笑了,兄弟我家中薄有资产,不缺那几个银子,当然不肯为了那点银子折了义父的名头,更不会为了那点银子丢了杨六哥你的脸是不是?”张大少爷笑着答道:“还有崔大人,我如果想当官还用得着求干爹吗?只要求崔大人你帮个忙,朝廷六部还不是随我挑。”崔呈秀和杨六奇一起大笑,很是满意张大少爷的奉承讨好。

那敢不听。”张大少爷连声答应,很爽快的把自己记得的几手全教给了杨六奇,杨六奇怕自己忘记,还专门叫张石头拿来纸笔记下。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说完,杨六奇先将修真秘籍小心翼翼的吹干收好,这才向张大少爷微笑道:“张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乘着现在老泰山去上朝了,我有点时间,说吧,想求六哥替你干什么?或者想要个什么官职,六哥一定尽力替你安排。”

“那怎么办?”熊瑚焦急问道。张大少爷三角眼一翻,冷笑说道:“没关系,有人可以帮我们搞清楚九千岁的心中所想。”

“呸,谁要去和你住?”熊瑚红着脸唾了一口,又板着脸说道:“本来我是来看看你生病没有,既然你没事,还真的当上了探花,那我就放心了,告辞。”说罢,熊瑚拉着秀儿转身就走,张大少爷急了,忙拦住熊瑚,低声说道:“熊姑娘,你别急着走,先陪我找一家客栈住下来再说,一来知道地方,有事可以直接找到我,二来我们今天晚上商量一下怎么救你爹。”

“对对对,房大人说得对了。”“对,应该严惩二人,不惩不足以平民愤。”“削去他们的学籍,下狱治罪!”其他东林党官员纷纷附和,大嚷大叫。那边魏党见魏忠贤脸色不善,马上心领神会的大叫大嚷,“皇上,刘若宰和余煌二人为友取义,不惜放弃功名,此乃效仿上古圣贤之举!微臣认为应该重奖!”“对,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今科一甲前三都值得重用!”争吵间,两党官员再度开始交锋,狗咬狗一般互相攻讦,漫骂指责,人参公鸡……

“忠贤,朕相信你会。”明熹宗赞赏的向魏忠贤点点头,又转向张大少爷主仆喝道:“都别哭了,张好古的仆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向朕道来,朕一定替你做主。”

“谢魏公公。”张大少爷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又指着面如土色的钱谦益口沫横飞的说道:“这位钱大人,我刚才又想起来了,那宋徽宗最后是被谁给抓到了辽东去?建奴努儿哈赤的祖宗!你劝皇上做出比宋徽宗还要昏庸的弃贤之事,难道你想让我大明尽快亡国?让我大明皇帝象宋徽宗一样,被建奴努儿哈赤抓去为奴为仆么?”

“胤平兄,说你是后来才迁居到梁山的。”跪在一旁的余煌知道刘若宰的出身情况,便压低声音好心建议道。可刘若宰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牙答道:“回禀皇上,草民的祖籍是山东水泊梁山。”

“晚生失礼,请魏公公恕罪。”张大少爷也被茶水烫了一下,脑袋勉强有些清醒,赶紧给魏忠贤磕头赔罪,说话也有规矩了许多。而魏忠贤此刻虽然在心里恨不得把张大少爷碎尸万段,却又不敢当众发作,只能哼道:“算了,好生给咱家答题吧。”说罢,魏忠贤回头就走,羞得连看都不看明熹宗和百官同僚一眼。明熹宗则在龙椅上直翻白眼,看都懒得再看张大少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