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叫间,熊兆珪快步上前,右脚撑地左脚踏出,双手先抱回腰际,借冲势双撑掌直推而出,一个太祖长拳中的冲步双掌打出,威势无双。那吴钩则不躲不闪,直接蹲了一个马步,屈臂双拳回收,大吼一声右手单拳击出。只听得嘭嘭两声闷响,熊兆珪的双拳拍在吴钩胸上,吴钩的单拳也准确无误的击中熊兆珪正胸,然后两人就稳定不动,仿佛雕像。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反正肯定不少。”熊瑚又白了张大少爷一眼,没好气的答道。张大少爷笑得更贼,“好,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建奴细作,那你会把准备用来贪官污吏的银子放在什么地方?”

“一招了。”熊兆珪狞笑说道。那吴钩缓缓收拳站直身体,拍拍手,淡淡问道:“怎么样?认输了吧?”话音刚落,熊兆珪口角已有一线鲜血缓缓流出,人也象一滩软泥一般缓缓瘫倒,摔倒在地上。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就算放在钱庄银号里也不安全,会惹人怀疑,所以只会放在自己身边。”熊瑚沉吟着答道。说到这里,熊瑚总算醒悟过来,赶紧指着隔壁,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建奴用来陷害我爹和孙督帅的银子,就放在这隔壁?”

“那你就每天晚上陪着我啊。”知道熊瑚脾气的张大少爷生生把这句话咽回去,又微笑道:“放心,我已经大概猜到那些人是谁了,只是还没确定,如果让我查清楚这件事真是他们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少爷又松了一口气,无力躺回床上,喃喃道:“还有希望,只要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就一定能想办法把熊廷弼给救出来,满鞑子想入关,做梦!”

“不错,这正是南皋先生的诗集。”张大少爷点头,手捧诗集无比恭敬的答道:“不瞒南皋先生,这本诗集中收录的南皋先生诗词,是晚生和一位国子监的朋友费尽心血编撰而成,晚生又聘请了高手匠人连夜雕刻木版,连夜印制了准备进献给南皋先生,以便南皋先生传世之用。这是样本,请南皋先生过目,检查疏漏,如果南皋先生满意,晚生立即就让工匠大量印制,广传天下。”

排好了兄弟次序,刘若宰、余煌和张大少爷三人当即在风雨中互拜叩首,向天明誓,异口同声念道:“刘若宰,余煌,张好古,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念罢,张大少爷和刘若宰、余煌三人再度互拜,互称兄弟。而旁边围观的京城军民百姓则掌声如雷,赞声如潮,无比钦佩这三个义气相投的异姓兄弟。

“南皋公,张好古为人卑鄙,又是我东林死敌,你可千万赐给他墨宝,玷污了你老的一生清白。”陪同邹元标回家查看情况的东林党官员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一路上都在劝邹元标千万别上张大少爷的当,千万不能把宝贵的墨宝赐给人品低劣的张大少爷,白白的折了自己的名头。当然了,这些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着实妒忌——要是有一个新科状元探花什么的跑到自己家跪求墨宝,那自己的面子可就长大了。

“慢着。”张大少爷心中一动,打断问道:“瑚瑚,你把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

“他是我家的仇人,我看到他能不火大?”熊瑚有些不服气的嘟嘟小嘴,又抿着嘴问道:“事情也出了,那现在怎么办?”

“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说得太搞笑了。”傅应星捂着肚子笑着答应。那边魏良卿也笑得肚子都疼了,安慰道:“没事,他就那脾气,改天我帮你向他解释一下,保证他不会给你小鞋穿。”

熊瑚的这个问题,其实张大少爷也曾向肖传问过,肖传则给出了三个答案,一是王化贞背叛东林党投靠了魏忠贤,二是前期力保熊廷弼的杨涟是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导致魏忠贤对熊廷弼恨屋及乌,第三个原因则是熊廷弼在下狱后,又干了一件让魏忠贤十分震怒的事,魏忠贤这才下定了杀熊廷弼的决心。不过张大少爷向熊瑚解释了这几个原因后,熊瑚又愤怒的叫嚷道:“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我爹从天启二年就一直关在天牢里,就算想得罪魏公公也没机会,怎么可能还去招惹魏公公?而且我大哥好几次去天牢探望我爹,我爹还交代我大哥说,让我们想办法和魏公公的人拉好关系,请魏公公出面替他伸冤。”

“崔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张大少爷听得满头的雾水。崔呈秀呵呵一笑,答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告辞,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崔呈秀转身就走,留下张大少爷在原地搔着脑袋不明所以。

“你也想用功名换一个仆人的无罪?”明熹宗斜着眼睛向刘若宰问道。刘若宰磕头答道:“不错,张年兄主仆俩人忠义无双,堪称君子,草民虽然不才,但也愿意效仿他们二人,用状元功名换取张年兄的忠仆无罪。”

“奴婢遵旨。”魏忠贤欢天喜地的答应,亲自跑去安排明熹宗的圣旨执行——魏忠贤不是笨蛋,知道张大少爷来京城后得罪的人只有东林党,也知道张大少爷如果在殿试中落榜得益人还是东林党,所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东林党人牵涉进去,这么绝好的把柄送到手里,魏忠贤再不好好把握机会狠狠收拾政敌,那魏忠贤可就真是笨蛋了。狂喜之下,魏忠贤又忍不住夸了张大少爷一句,“小猴崽子,还真是一员大大的福将。”

冰鹫吧

想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赶紧强打起精神提起毛笔,打算随便写几段话蒙混过去,可张大少爷的脑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就连考题都没听清楚,又能拿什么写文章回答策问?而且说得难听点,张大少爷恐怕还写不了二十个繁体字,更不知道八股文的承题起讲,又怎么能写出满篇繁体字的八股文章?所以张大少爷虽然提起了毛笔,却仍然重如泰山,说什么也落不下去。

“咦,这小猴崽子怎么睡了?”魏忠贤也发现情况不对了,赶紧向明熹宗告一个罪,走上前去亲自摇晃张大少爷,低声骂道:“小猴崽子,醒醒,快醒醒。”

“我……我……。”箭在弦上,张大少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能向房间里的张石头吩咐道:“石头,你好生看家,如果晚上我没回来,你就自己安排……自己安排晚饭。”同样束手无策的张石头呆立点头,眼睁睁的看着张大少爷被那宋公公拉走,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少爷被拉去了殿试,我该怎么办?”

…………

“当我不存在,或者我出去也行。”张石头甚是麻利,一推门就窜了出去,留出空间让张大少爷和熊瑚单独相处。可越是这样,熊瑚就越是害羞,反抗得也越厉害,“放开,你这个臭无赖,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要打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憋不住气放开,熊瑚的樱唇已经被张大少爷吮吸得有些红肿,熊瑚更羞,赶紧从张大少爷怀抱里挣扎出来,擦着嘴唇嗔道:“又来骗我,你说的话,什么时候有过实话?”

…………

由此可见,脑残满遗剧的洗脑危害不只一般的大啊。

“晚生只求能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效犬马之劳,莫说官职大小,即便粉身碎骨,晚生也在所不惜。”张大少爷这句倒有一点点真心在里面——刚入仕途就被魏忠贤抬得太高,不仅会招来东林党言官御史的炮火,更会招来魏忠贤一党的党羽嫉恨,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偿失。

“给他?”崔呈秀等人面面相窥,崔呈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九千岁,你确定要按孙承宗的要求拨给军饷?”

“真有此事?”张瑞图等四人打个寒战,心说东林党那帮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盯上我们?到时候顺藤摸瓜,我们在科场舞弊的事情还不被抖出来啊?张大少爷气呼呼的说道:“学生那敢欺瞒恩师?四位恩师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亲自去看上一看。”

“这……。”张大少爷犹豫万分。这时候,张大少爷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张大少爷打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本应该和熊瑚丫鬟秀儿在一起的张石头,不等张大少爷开口,张石头先满脸疑惑的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怎么熊小姐眼睛红通通的冲出了客栈,还带走了秀儿?”张石头没有把话说完,又在心里补充一句,“少爷你该不会是想对熊瑚霸王硬上弓,结果把她气走了吧?”

“天地良心,我张好古对天发誓,如果我向考官送过一两银子!”张大少爷一听急了,赌咒发誓的说道:“那就叫我乱箭穿心而死,也叫我一辈子娶不到你,打一辈子光棍。”

“公公。”陆万龄回答得有些大声了。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着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是谁写下了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陆万龄,你和张探花嘀嘀咕咕说什么?”林荘又厉声喝问道。陆万龄似乎甚怕林荘,被吓得胆怯了退后了几步,张大少爷则不慌不忙的抱拳说道:“林大人勿怪,小生与陆年兄乃是故交,今日在国子监久别重逢,所以互相问候了几句,而且这国子监也没有任何规定禁止故友交谈,林大人你心胸开阔,想必不会为难陆年兄吧?”

可能是孔圣人他老人家真的听到咱们张大少爷忠仆张石头的祷告了吧,信香刚刚插好,客栈外面的街道上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铜锣声音,听到这声音,住在连升客栈里的举子考生顿时叫嚷成了一片,“我们客栈里有人中榜了!是不是我?孔圣人保佑啊,但愿是来给我报喜的啊!”张石头也有些激动紧张,三步做两步就冲出了房间,随着一大群激动万分的举子考生冲向前厅。

“闭嘴!”熊瑚粉脸涨得通红,喝道:“码头上的事,我暂时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你跟着我来京城干什么?又故意接近我的两个哥哥,又是为了什么?今天我二哥出去卖画,找他麻烦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多谢少爷。”折腾了许久,张石头早饿得前心贴着后脊背,也没多想接过饭就坐到了张大少爷旁边。张大少爷则向熊家兄弟解释道:“二位兄台勿怪,这个仆人是小弟从小到大的玩伴,小弟一直是把他兄弟看待,所以吃饭也是在一张桌上。”

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没办法不走啊,再不赶快走容易惹祸上身不说,要是着撞见某人,咱们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得挨一顿拳脚了。但这么一来,熊兆琏和那中年妇人都不乐意了,都向那高大书生埋怨,“兄长相公,张公子是好心帮助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说他?”那高大书生也有些后悔,忙追上来拉住张大少爷,向张大少爷拱手鞠躬道:“张公子,熊兆珪家中巨变,屡遭陷害,所以多疑了些,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公子请房中用茶,熊兆珪再向公子道谢。”

“不知者不为罪。”张大少爷无比大度的一挥手,又指着那伙家丁说道:“不过我有件事很奇怪,这些人既然一口咬定这位书生卖的是假画,那当铺的掌柜和伙计怎么不报官?他们又为什么这么热心?还红口白牙的随意污蔑于我?”

经过肖传的详细解释,咱们的张大少爷总算弄明白一点熊廷弼案的来龙去脉。原来,自东林党和阉党基本控制大明朝廷之后,属于楚党的熊廷弼在朝廷里就基本没有了立足之地,担任辽东经略使的时候,不仅被身为东林党人的广宁巡抚王化贞架空,就连兵权也差不多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结果到了天启二年,建奴努儿哈赤率军攻打广宁,王化贞全军覆没又丢了广宁城,狼狈逃到熊廷弼处求救,可熊廷弼手里仅有区区五千兵马,不得已,熊廷弼只能把最后的军队交给王化贞断后,自己则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辽东全境落入建奴之手。

“好的。”张大少爷一口答应,笑道:“兄弟我最爱惹事,以后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请出二位兄长的名号,一定会把那些对头吓得屁滚尿流。”魏傅二人被张大少爷这个隐晦的马屁拍得全身舒坦,大笑一阵,这才与张大少爷拱手告辞。

“二位兄台,切莫动怒,先听小生一言。”张大少爷把身后那名少女拉了出来,用扇子指着她微笑道:“有句古话说得好,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再换,手足断了如何续?区区一个清倌人,二位兄台如果喜欢,小生让给你们就是了。”

京城的妓院就是有经济意识,张大少爷在苏淮妓院门前刚刚站定,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子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挨着张大少爷肩上甜腻腻的叫道:“哎哟,公子爷你怎么才来啊?院子里的姑娘们可都想死你了。”没等张大少爷回答,旁边张石头一听乐了,笑道:“这位妈妈,你的眼睛该郎中了,我家少爷昨天才第一次到京城,什么时候来过你这里?”

“海涵?少爷我不海也不寒。”张大少爷叫嚷得更凶,“你把少爷我的仆人打成这样,还指使手下抢少爷我的唐伯虎真迹?就让个房间和一句海涵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