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墙只好忍了这口气——不忍也没办法啊。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斜眼偷看徐小乐,道:“都这时候了,也不知道胥王庙能不能住。”

皮皮趴在徐小乐胸膛上,见徐小乐笑得痴痴颠颠,也跟着发疯,嘎嘎叫着手舞足蹈。

谷香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却去哪里找他!她连忙转身对那些健妇奴仆道:“还不快追!”

罗云很想跟徐小乐在山上多玩一阵子,但是他作为“世家子弟”,还有很多锦衣卫的功课要学。老是混在山上,恐怕越发难以开窍了,所以罗权这回也就准了他两天假。

徐小乐道:“师叔祖,这些我都明白了,明日就可以学习治病了么?”

徐小乐听说是师叔祖练过的,更加重视,问清楚每度次数,用力轻重,穴位关窍,亲自做了两遍,果然觉得肚子里暖洋洋一片,无比舒适惬意。

徐小乐挠挠头:“我确实不知道。不过神仙姐姐说她是浙派的,我想着总要跟她一路才好。”

道士出家十有**是为了成仙的。成仙最大捷径就是遇到个神仙拉自己一把。君不见,只要是史上留名的高真大德,各个都有仙缘奇遇。若是没有仙缘奇遇,恐怕就只有青灯黄卷一辈子拜神磕头了——最后还不一定能成。

不一时两人就走到了一处山坳之中,那里立着一栋泥墙小屋。小屋外有一圈到小乐膝盖高的竹篱笆,恐怕连只鸡都防不住,但是歪歪斜斜一圈,就像是将小屋圈离了人世,自成仙境。

神仙姐姐微微撇过头,斜眼看他,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你多大了,还信这个。”

孙玉峰脸上浮出一抹微笑:“现在大概在后山林子里爬树。”

孙玉峰停下脚步,仰头换了口气,就像是闲来散步一般:“子陵比我年长些,两岁还是三岁……我有些记不清了。”

他就理直气壮说:“书只有抄过一遍,方能背得熟。”

徐小乐立刻收敛狂态,安静地垂下了头。

徐小乐更觉得有意思了,将一两上下的碎银往桌上一拍,牛皮哄哄道:“店家,饭菜弄得干净些。我给银子。”

徐小乐身体一僵:“请师叔祖指教。”

胡媚娘说道:“我正是叫你睡觉!”

佟晚晴实在没力气打他,又见徐小乐头发湿乎乎地贴在头皮、脸上,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知道他为自己买药煎药很是卖力,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孙玉峰号完了一只手,又叫佟晚晴换边,等两只手都号完了,望向徐小乐道:“看来还真叫你说对了。”

徐小乐拍了拍裤子,催道:“甚好甚好,咱们快走吧。”

道士笑了笑,心中相信徐小乐日后终究会被教化的,便也不急于一时去矫正他的想法。道士说:“第三个条件,便是你既入本门,就要守着本门的规矩。一旦犯了规矩,我便要用门规罚你。到时候无论你怎么求饶都没用,你能答应我么?”

道士流露出一股浓浓笑意:“你倒是挺关心别人的嘛。”

李西墙听他连珠一样问出来,颇有些心烦:“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先想想你嫂嫂吧。若是我师叔肯出手相救,你嫂嫂自然能够好转过来。若是我师叔不肯出手相救,那你怎么办?”

胡媚娘见徐小乐诚挚之情流露,也不禁黯然。她只好劝道:“你既然立志要苦读医书救你嫂嫂,就该早早睡了,明天早起进城买人参,回来好用功读书。光哭能有什么用处?哭一哭就能精通医术了么?”

徐小乐此刻颇为郁闷,能有人跟他说话,好像胸中的积郁就能散出去些,也不管眼前说话这人有多讨厌了。他说:“我生下来就住在这儿。我爹以前就是开医馆的,我爷爷也是医生,就不知道是不是开馆坐堂。”

徐小乐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脸色发青。

徐小乐踹了踹:“别妨碍我去找医生,快滚开!”

“天下没有不能治的病,只有无能的医生。”葛再兴叹了口气:“这病若是要我去看,恐怕也只有三成把握。”他对罗权道:“将军会打必败之阵么?恐怕不会吧。医生也是一样道理。”

帮闲立刻道:“原来是晚晴姐的事!我就全听你吩咐了。”

胡媚娘年幼被父母卖了,做人家的丫鬟婢女。辗转到了徐府,从老安人的贴身丫鬟变成了徐珵的妾室,若是不努力提高自身修养,如何能达成这样的人生飞跃?《**经》这种专业读物对她而言乃是必修课。非但知道里面写的什么,练都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嘿嘿,固所愿,不敢请耳。”

院里笑声一片。

小厮朝外望了一眼:“刚才那小孩子来买了什么书?”

穆百户是玩刀的行家,手脚麻利。徐小乐还来不及回忆更细节的问题,穆百户已经刺出了一个血点,很快就挤出了三五滴血。徐小乐眼看着穆百户又对病人的第二个耳朵下手,人却莫名其妙地一阵心悸,四肢冰冷,随即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