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的都是毒,是毒的都是药。”裴景然颓然坐下,喃喃自语。

颜芷丢给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要这些男人有什么用,咬牙切齿地走上前,敲门去了。

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每个人天赋技能点不一样。她一犯罪现场扫灰照相的,已经够惨了。万一切不好,惊扰了人家死者,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相互为难呢?

李大人说的怪不好意思,吃面的手可一点儿没停。

“难道就不能是风吹灭了吗?”有人不信邪。

“现场就在下面,不知苏大人,可要去看看?”谢锡玄对着眼前的年轻人,小心斟酌道。

许是提牢司怕出事,三司会审的要犯,都被安置在地牢最深的角落。

魏欢不知道已经见过多少次她这副狗腿嘴脸,还是没绷住笑,朝屋里头一努嘴,

“这种药提取于罂粟。”颜芷那眼神,明显就是恨铁不成钢,“三年前,我就让谢头注意了,这种东西不是好玩的。”

“你明明知道是什么毒药,还跑来问这疯子?”,反正不管什么药,魏欢都没听说过,他往墙里一努嘴,诧异道“你逗人家玩的么?”

“不是跟你说了么,现有的技术做不到致死的纯度。我在想裴景然或许也没错,红尾豚在这件案子里,确实也扮演了一个不可替代的角色”

颜芷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魏欢没敢打岔。良久,她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招呼自己道“回刑部吧。”

破案的时候,魏欢总觉得颜芷,时不时就神神叨叨的,还动不动喜欢指手画脚。

不过,甭管她怎么神叨,答案总是差得不远。

关于这点,别看颜芷是个女的,魏欢还是有几分服气的。

不过,他在外面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堂堂魏欢,抓贼比不上个姑娘。说出去别人不说,家里那二老,首先笑掉大牙。

说到刑部里,他魏欢服气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刻,这人正坐在大堂上他惯常坐的那张桌子后面,皱眉盯着案上的奏折。他右手悬着支笔,唇抿得紧紧的,眉心的纹路结成了一个“川”字。

“谢头儿!”颜芷在刑部里头,随便什么时候,都是没上没下的,基本就是给谢锡玄惯得。

“嗯嗯”谢锡玄听到了,但没抬头,“老陈那边怎么说?”

“下毒。就是毒源有些麻烦。”颜芷声音还是颇自信,她顿了顿,“当年,谢头儿跟的制售‘乌圃’的熟手名单,我得要一份。”

“哦,跟这东西有关?”谢锡玄听起来颇为意外,从案上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颜芷,

“这我倒是没想到,待会我叫陆主事拿给你。“谢锡玄还是老江湖了,这当儿了,还能不急不躁,“还有事儿么?”

“嗯怎么说呢,谢大人”颜芷一只手插进束发里,狠命挠了挠脑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的抖胆,问您几个问题成么?”

谢锡玄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体几乎不让人察觉地挺直了,把笔搁下,双手向上一翻,摆出个请便的姿势。

“听说昨晚大人下过大牢,是什么时辰?”

“戌时初刻左右。我出大堂的时候,更夫刚打过初更。(晚上七点)”谢锡玄几乎是脱口而出,估计这个问题,他思考案情的时候,早问过自己。

“您下去了多久,目的为何?”

“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吧有几个犯官,虽有口供却没实证。若是会审时候,听了什么风向翻供,又是一场风波。”

这个案子魏欢是全程参与的,知道谢大人担心的不无道理,是应该先把鲁翰林的那三百两银子找回来再说。

“大人离开的时候,可是一切正常?”

“其实,我也只是在刑讯的牢房,见了他们其中的几位而已“谢锡玄两手交叠在唇边,从魏欢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确切的表情。

他似是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出来的时候,提牢司刚送了汤饭。提审的犯人,有几位情绪激动了些。但都是些平常反应,看不出什么疑点。”

颜芷点点头,似乎有点踌躇“不光说那些犯官们。大牢里的其他人,大人您怎么看?”

谢锡玄看了他俩一眼,语声略有犹疑,“昨夜我脑中尽是案情和犯人,提牢司的一干人等,我并不清楚。”

“不过,你知道吧,提牢司有些事情,我也不便插手。你若是下去调查,当以此次案情为先。”

魏欢大致知道谢锡玄说的是什么,不过,颜芷那脾气,除了杀人她一定会管,其他事情,什么时候正眼瞧过。

“小的知道。”颜芷嬉皮笑脸地答应了,“最后一个问题,您别骂我。昨夜子时之后,寅时之前,您有不在场证明吗?”

“这个还真没有,昨夜公务弄完已经快三更(晚上十一点),我就睡在刑部后面客室了。”谢锡玄答得轻描淡写,拿起了笔,继续斟酌起他的奏章来。

颜芷对着魏欢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退了出来。

"谢头儿有问题么?"两人一出谢锡玄的院子,魏欢便急切地问道。

“谢头是个谨慎细致的人,很多怀疑没有证据,他不会告诉我。”颜芷低头凝视着地上的青砖,天阴欲雨,脚下泛着一层阴沉的湿气,

“这种人是最糟糕的证人,就算真见到了什么,答案也在他潜意识的筛选里流失掉了。而我们,又恰恰处在不知道问什么问题的阶段。”

“你问他不在场证明,但没有怀疑他?”

“理论上,所有人都是要怀疑的。”颜芷盯着魏欢的眸子,缓缓摇头“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甚至可以交换一下昨晚的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但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意义。”

"送你回刑部我就回家睡觉了,二老可以作证。但你要是觉得我轻功好,我半夜翻出去杀人,我爹娘也一定不知道,我也没办法。”

魏欢耸耸肩,说是这么说,以他爹的耳目之厉,一定宰了他这个半夜翻墙的小兔崽子。

颜芷点点头,并没有评论魏欢的不在场证明,而是接了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严谨细致,做事反复斟酌,这也是我们对凶手的侧写,你记得吗?”

“你不会真的以为——”

“现在说一切都为时尚早,如果谢头儿是凶手,这个案子说不通的地方也未免太多了”颜芷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撤吧,反正谢头儿这儿是不会有什么了。”

颜芷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够,颇有脾气,一边白了他一眼,一边大步向外走,

“要真那样,那咱俩回去歇着吧。反正破了案,谢头儿要死,不破,还是要死。回去乐得省心。”

“你还真回去啊?”魏欢三步两步就赶上了,问道。

“想什么呢!”颜芷眼都没抬,怼回来三个字“下大牢。”

颜芷很熟悉这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