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要不是上头旨意要严办,咱们也不敢留您这么久不是?”

不过,没办法否认,事态有时会失控。极端的手段,会偶尔被使用,来平复超出承受范围的爱恨。这时候,就算找到了答案。颜芷常常感受到的,与其说是一种伸张正义的满足感,不如说经常是一种悲哀了。

“谢大人不需如此客气,下官年轻识浅,刑狱的事儿还要多多仰仗大人。”这位年轻的御史大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官话里却透露着一份诚恳。

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必体验这堪比恐怖小说的工作环境吧。

“陆头儿又在拿你嘚瑟了,这样下去,迟早犯众怒。”

以前,她倒是好奇心发作,没事总跑到隔壁法医中心,看验尸。那主任的刀法,就跟日式料理店寿司师傅切生鱼片似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看得人那个舒畅。

然后,她又想了想自己,决定还是算了吧。

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每个人天赋技能点不一样。她一犯罪现场扫灰照相的,已经够惨了。万一切不好,惊扰了人家死者,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相互为难呢?

再说尸体,颜芷虽然是不怕,但切起来的感觉,怕不会像切三文鱼那么好。

所以,这个时候,她就心安理得的躲在廊下,抱着膝,眯着眼。看春日的夕光在庭院里游移,把老樱树拉了长长的影子,直到有人在后面拍了她一下。

颜芷回头见是魏欢,忍不住咯咯直笑“一看就知道你第一次,怎么样,可带劲么?”

“怎么说呢,有点瘆得慌。”

魏欢脸色煞白,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碗茶水压惊,

“今晚是不用吃饭了。老陈把鲁翰林肚子剖开的时候吧,全是油花啊,那刀子都挪不动了……”

“就你矫情,解剖尸体是为了科学研究,其实切习惯了,也跟杀猪没什么区别。”

颜芷诚心是想安慰他来着。

“够了啊,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东坡肉……”

警草一脸怨念,“少说两句不行么?”

“我不说,我不说……”颜芷举手投降,“那位……干嘛去了?”

“去偏殿安慰了各位嫂嫂们,说三天后一定给她们讨个公道,得了同意后,也回来看了会,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

颜芷发现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他跑去看解剖,没把肠子都吐出来吗?还有三天,三天是什么意思,他来查么?”

“人家挺好,还有,你不知道?”

看着颜芷茫然摇头,魏欢接着说

“你睡觉的时候,谢大人说了,皇上只给了三天查明真相,否则他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咱们七处这些人,通通丢饭碗。”

“我去,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搁这儿这岁月静好,琢磨晚上吃什么呢。”

颜芷一下子蹦了起来,开始在廊下,抱着胳膊,走来走去。

魏欢看了一会儿,叫道“颜大小姐,您能别晃了么,倒是分析下案情啊?”

“你来?”颜芷没好气的看着他。

“陆主事不是一直说你是七处的智慧担当么?”

“那你担当什么?”

“那当然是颜值担当。”警草骄傲的很不要脸。

颜芷很想骂人,自己为什么要教他这个词,该学的一点都没学会“来,颜值担当,给你提个头儿,现场情况和罪犯侧写。”

魏欢耸耸肩“讲就讲,案发时间是昨夜子时到寅时之间,受害人年龄从二十四岁到六十五岁不等,都为男性。除了都和武举弊案有关,没有明显的社会关系交集,作案动机不明。”

“够清楚,看来也不算,优秀得只剩下颜值了嘛。”

“滚。”魏欢作势唬她,接着说

“作案工具可能是毒针一类,死者死后状态很不一般,作案手法不明,死因不明。

“但他能发现密道,烧掉鞋子,应该是个很细心的人,另外他很会撬锁,或许这个方向我们可以查一查?”

颜芷点头沉思,又开始摸自己的脸“很干净的现场,几乎没有任何有形的线索。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却从没考虑到团伙作案的可能。

“因为现场高度和谐,没有任何暴力痕迹,井底只有一种足印,也足以证明我们没错。”

“但是,是否就真的没有线索了呢?”

颜芷问自己,正看到苏焕和老陈从屋里出来,她眼睛一亮,一步冲上前去,抓紧了苏焕的手,劈头盖脸地问

“你要杀人,要怎么杀?”

苏焕嘴角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太确定地问,“用弓箭?”

“苏大人家学渊源,正当如此!”颜芷的话,也不知是褒是贬。她丢掉苏焕的手,抓住老陈,“你怎么动手?”

“那当然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颜芷和老陈异口同声大笑道。

“老陈是仵作,最擅长使用那种细小的长刀。让一般人片刻之间闭上嘴,绝对没有问题。”颜芷解释

“你呢,魏欢?”

魏欢想了想,道“我可能会伪装成意外,失足坠崖,醉酒溺水什么的……”

“也很合理,捕快杀人的时候,想的是最大程度,避免被人怀疑。伪装成意外,可以从根本上避免衙门的介入,逍遥法外的机会就更大了。”

“你呢?”魏欢反问。

“我会和凶手一样,选择下毒。”

“什么样的人会下毒呢?”苏焕颇有兴趣的看着她。

“首先,用毒药,是最缺少激情的谋杀方式之一,这种杀人手法感受不到武器穿透皮肉,夺去他人生命,那种绝对权力控制下的乐趣。

“这个人只需要谋杀的结果,不享受谋杀的刺激,他一定,至少在某个决策时刻,是绝对克制和冷静的。他要的只是,下毒的效率。”

“同时,用毒也可能是一种妥协。毒药,一直被称作是“女人的武器“”,我们的体型、力量,在谋杀中,尤其需要身体对抗时,毫无优势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