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马车颠簸的,船乘稳当些,只没想到,才上船不久,这一家人就闹起了晕船。

别的还好说,也没有特别要收拾的东西,只是在带人的时候,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绿珠突然就冒了出来,跪着恳求一定带她一起去。

说喜欢,说爱,说亲情,说习惯,或许应该多少都有一点吧。

何金宝从小就跟何太爷练武,感情深厚着,一看爷爷生气了,赶紧跪下请罪,连声说:“太爷不生气,娶她虽然不是我情愿的,但是我跟霜降可以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总有些情分,又是这样兵荒马乱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我见了她自然是真心欢喜的,又怎么会想着要气她呢?”

一口气涌了上来,陈霜降只觉得双耳嗡嗡地响,无数只苍蝇在边上盘旋着飞一样,眼睛也开始黑,朦胧地看到何如玉哭着拉着她的手喊着:“嫂子,嫂子!”陈霜降恍惚地抬手按了按何如玉小脑袋一下,说:“如玉别哭,嫂子累了,想睡一会。”就不省人事了。

足足喊了好一会,那边的人总算是听见了的模样,那领头的转过头来看了几眼,就拨马过来了,那一匹高头大马很有压迫感地在陈霜降边上换着蹄子,让陈霜降一阵心惊,生怕是惹恼了人家,一蹄子就踩了过了。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凶悍的,果然没小时候瞧着可爱了。”陈大力叹了一口气,知道陈霜降不放心他,也没自讨没趣地走近,在边上找了一块地躺着睡。只不过毕竟还惦记着陈霜降那里有没有好东西的,半夜起来好几次,还没他走几步,总能看到陈霜降那棍子跟着动了起来,陈大力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偷盗的想法,暗暗地想,陈世友那么懦弱的人,却是生了一个彪悍的丫头。

另一个跟何太爷抢着棉被的男人看着就火了,放下棉被,大跨步就朝陈霜降走来,大巴掌一扇,就对着陈霜降的脑袋拍过来。

在那卖鸡小贩走之后,陈霜降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跟何太爷一样,一直舍不得离开才坚持到了现在,只不过真要糟糕到了那种地步,那就不能不放弃了。卖鸡小贩的说法也只是道听途说,有几分准还说不定,但是连王的军队已经打进江州,那应该是一定的,陈霜降就算是再舍不得,也开始悄悄地做起了逃难的准备。

陈霜降觉得一阵后怕,只不过这短短的一天之中,她似乎是经历了这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生死艰难,总是觉得有一柄利剑悬在她头顶,稍不注意就会直刺下来。

陈霜降也不算是能说会道的,这一番话已经是费劲了她相当的心力,再想也说不出更动听的了,她只是在赌,司马家既然放任陈霜降这么走动,更对村子里没有任何觊觎的话,那就是表明,他们是在意的,在意所谓名声民心,毕竟司马家跟连王不同,他们是真正的江州世家,他们的根基他们的势力都是以江州为基础,所以他们应该不可能不在意。

那些兵将果然不大管,问了一声,这是谁来干嘛,就吩咐了一句,不可以乱跑乱看,就放了行。

简直就像是无数把榔头在自己脑子里敲一般,陈霜降的火气一下子也上来,厉声对着春燕喊了一声:“给吃也好,给玩也好,把姑娘哄好,不准她哭,你也不准哭,人都没死,嚎什么!”

瞧了一眼院子门锁得还好,陈霜降就飞快跑进门,慌忙抱起何如玉,往偏僻角落一躲,春燕还慌忙想着收拾包裹,被陈霜降一催,只来得及抱了几件衣服就藏了过来。

“先这样吧。老用这棉被包着也不像样,等下还要先做几件小孩衣服出来。”

那声音时断时续,总要费上好些神才能慢慢寻准方向,慢慢地走到了一口水井边,那哭声已经很弱了,仿佛是一跟掉着重物的细线,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被扯断一样。

家里也还是有不少活要做的,所以陈霜降也就没带上春燕,一个人出了门,顺便去看了一下赵老太。

这院子里也就只有陈霜降跟春燕两个,也就无所谓主仆不主仆了,陈霜降招呼了一声,春燕也没有多客气,就坐下一起吃,跟陈霜降一样塞了几口,才嘟着嘴,带点不满地说:“奶奶也真的,不都已经分了家,怎么还要取太爷那边值饭的,分家的时候又没多见分到什么,做事就能轮到你!”

一说到何金宝,何夫人也被哽了一下,这何金宝是自己跑出去的,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口信之类的,至于行踪更是没有半点消息,就算是想找他也没地方找去。对于何金宝,何夫人心里有气,真想说那种不肖子理他作甚,但是作为就何夫人实在是不能说这种话,只能狠狠地憋了回去,忍着气说:“这个事我会跟老爷说的。”

“这太太话说的,十一铜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这世道什么东西不贵,就说这鸡,上个月还一路涨到二十铜一斤,人想买还买不到呢,十五铜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还是看在你这丫头会相看鸡的份上,大让利的。”这小贩一张嘴伶俐着,一番长话说下来居然也不见歇口气。

陈霜降先是去告示栏里看了一回,见上面贴的满满当当的,各种新政新法,大多也看不懂,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关于何金宝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自然是不会在上头了,暗自笑了自个一回,又觉得有些怅然,也不知道该恨该恼该用什么心思了。

看着何夫人的额头,何老爷也是有几分愧疚,只是一想到外面那一些流言,好面子的何老爷也绷不住了,又沉了脸,狠狠地对着何夫人了一通脾气,直把何夫人骂的脸面青,浑身颤。

一气之下,陈霜降就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只小箩筐,狠地对着春燕说:“太太这是要逼死我,偏不叫她如意。”

这天一早出去,到天全黑,何金宝也没有回来,春燕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陈霜降还存着几分侥幸,跑到床头把何金宝藏钱的盒子拖出来一看,果然空了,一下子心都冷了,不禁生出几分怨愤,这人还真的就这么走了。

“不准!”一想到要跟那么可怕的人打交道,陈世友拍着桌子大声表示反对,就像是得了冷热摆一样,整个身体颤抖个不停,抱着头想了半天,苦恼地说:“我们搬家,我们搬家,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不能再住下去了!”

“总是命重要,况且等着事态平下来,还不是一样能卖。”何金富好言好语地劝了。

“怎么说?”

陈霜降也不单送一人,每个院子都送了一回,龙姨娘那边份量稍少一点,特地派了春燕去说个清楚,“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瞧着新鲜,龙姨娘这里,四奶奶特别交待了,她年轻也不懂忌口什么的,龙姨娘就问一声大夫,不拘地尝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