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怕她气坏身子,只好捡着好的安慰她:“太太这不是病了吗?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至少,这般用心侍疾,传扬出去,可都是好名声呢。”

贾母这心里也不好过,她这大儿子,到底是什么命啊,原配生了贾琏后身子就不好,很快去了,现在继室也是生了儿子之后又不好,更有迎春母亲,也是生了孩子就不好了。难道说,自己大儿子就不能得子嗣,不然就会丧偶?到时候外面人议论起来,荣国府脸面往哪儿放?!还有自己那小孙孙,才出生几天啊,要是邢夫人就去了,未免也太可怜了。想到这里,她也没心思玩乐了,倒是真心地去看了邢夫人几次,让她放宽心,一定要好好将养着身体:“想想老大,想想你那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舍得扔下他们啊~”

“太太,二来了。”

秀梅看她放松了下来,却不见半点倦意,也知道她方才一觉睡得沉,这会儿已经没了睡意,忙去拿了一床被褥给她枕在身下,扶着她半坐了起来:“太太渴了吧?外面热着水呢,我给您倒杯水来?”

外边等着消息的贾政等人一听说邢夫人生了个儿子,也是心思不一,贾政贾珍尤可,毕竟与他们关系不大,只是贾琏,即使开始说自己并不介意再有个弟弟,可真事到临头了,免不得还是想起了先前凤姐的唠叨,只怕是以后贾赦的心要偏呢。当家人的偏心,可是直接关系到自身利益的,没瞧见宝玉因为贾母的宠爱,在府里过得就差没被供起来了。对着众人的恭贺声,也只得勉强地扯起了嘴角。贾珍和他最好,可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了。

最近朝事越发不稳,贾赦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邢夫人为贾赦的事心,偏肚子也越来越大,预产期越发近了,每日里更是难受得慌,原本珠圆玉润的身子迅速消瘦,待在屋里,神头也愈发差了,听绿菊这么说,只是笑笑道:“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这些都是小事,要不是你心里先对凤丫头有了想法,未必就看不清真相。”

王熙凤也凑趣道:“好你个珍大,你自个赔礼也就罢了,平白再拉上个我可是怎么说的?我可是最糙不过的,哪敢当得灵巧二字,更是和你没处比的。”

王熙凤本意只是想转移尤夫人的注意力,那是真的要问秦可卿的病情,此刻见尤夫人这么没颜色,也委实是接不下去了,讪讪笑了笑:“是这样啊,这可不是要人担心嘛~”咕哝了两句,也就静默下来了。

贾琏开始想着自己的事,还真没注意到凤姐回来了,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刚才没注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才十二岁……”真正的祖国的花骨朵,幼女啊。贾赦想着,这要是现代,他给小学六年级的女孩相亲介绍对象,是不是就该被人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但跟邢夫人把一切说出来,跟她说委屈?黛玉又有些犹豫。邢夫人这些年对她如何,黛玉自然是清楚的。这满府里,怕也就贾母,能与邢夫人对她的疼爱相提并论了。自她进府,就对她事事关心,处处关怀,就是贾敏在,黛玉想也就是邢夫人这样了。但就是因为邢夫人对她太好,她才会觉得那么为难。不知道为什么,黛玉总有种感觉,邢夫人其实,并没有像她表现的那样喜爱探春,更甚者说,其实,邢夫人是厌恶探春的。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这种幸福,落在姐妹眼里,居然会成为一刺,让她那么难受。

这摆明了是岔开话题,邢夫人直勾勾看着她:“我自己身子,自己会注意。倒是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分了,居然还瞒着我。要不是听了确切的消息,我还能来问你?你倒好,当着我的面糊弄我!”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想了想,邢夫人还是觉得,找个专业人士问一问,自己才能放心,忙叫过来绿菊,“你去请大夫过来,给我把把脉,看孩子到底健不健康!”万一真有问题,她也好有个准备,以后好重点改正。

等贾赦半夜回来,小心洗漱了,进了屋子,才发现,本早该睡了的邢夫人竟就那么睁着眼,傻傻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有些担心:“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吗?”

“算算,新帝登基,也就这半年的事了。”邢夫人眉头一挑,“这么说,这半年就是关键了?”

邢夫人忽又叹口气:“就是这身子忒叼,怎么补也不长。明明就是个康健的身子,偏外面看来,生就的一副体弱模样,这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她身子不好呢。亏得我这几年好吃好喝供着,可半点用都没有。要不知道的,怕要以为我亏待了她呢,可把我愁坏了!”

玉容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我什么身份,怎么能直呼太太的名字呢。”苏东撑死了就是四品指挥佥事,贾赦却是三品,还有爵位在身,她就是在想和贾赦亲近,也没这种胆子啊。说出去,还不定别人怎么说她怎么不知天高地厚呢,不行,绝对不行。

贾母可不赞同:“你今儿可是六十整寿,本就该好好庆贺庆贺,要我说,合该再铺张些,热闹热闹。儿女孝顺,你啊,受着就是,何必想这么多!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享几年福?等以后老得动不了了,想热闹也热闹不了了~”又指着她,“才埋怨我跟你生分,这会儿倒是让大家瞧瞧,谁跟我生分了?”

更不要说,这是邢夫人提出来的。难道要她承认邢夫人说的没错,反而是她这些年不让三春她们出门交际错了?这怎么可能。不管邢夫人怎么说,反正贾母都是不同意让三春黛玉出门。“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寿宴而已,有什么。神武将军府,和我们虽是世交,到这一代,也就是泛泛之交,现在你带着孩子过去,还不定人背地里怎么说咱们呢!”

“呜~~好吃!”邢夫人夹了一筷子鱼扔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一下弥漫开来,鱼细腻的感,一下子满足了她的味蕾,“迎春,可多亏了你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不耐烦吃那些煎的煮的鱼,老觉得一股子腥味,就你做的,我还能吃点下去。不然,我怕是好几个月都尝不到鱼味了。”

邢夫人轻笑起来:“都说张姨娘讨老太太欢喜,以前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倒真是半点没错,瞧着话说的,可不是和张姨娘一个样?老太太怕是不知道,方才张姨娘还在我面前说,自己子不稳,怕佛前失礼呢。”鸳鸯倒抽口气,震惊地看着邢夫人,什么时候,大太太也会这冷嘲热讽了?还把张姨娘跟贾母拴在了一起说是,她也不怕贾母雷霆震怒?再看贾母,果然已经气得脸上通红了。鸳鸯叹口气,今天邢夫人怕是难过了。

这话张姨娘哪敢答啊,忙不迭地说愿意:“当然不委屈!”

贾赦最讨厌的就是贾母唠唠叨叨地说这些话,拐弯抹角地指责人,以他现在的身份,对此本反驳不了什么,心里登时烦躁地慌,也不说话,像锯了嘴的葫芦,只由着贾母在那里唠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咱们家又不是吃喝不起,你一三十好几的人了,好好地,还去参什么军,现在倒好,弄得家无宁日的。贾母心里责怪贾赦,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到底贾赦才是袭爵的,现在又出息了,她这做母亲的不但不引以为豪,反而说三道四,说出去,那荣国府的名声也毁了。再者,贾母虽然偏心小儿子,可也喜爱富贵,荣国府能蒸蒸日上,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还真不敢过分的怪罪贾赦或是跟他闹别扭。但又要顾忌小儿子的情绪,这可怎么办呢?

绿菊和王善保家的交换个视线,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担心,偏却说不句安慰的话来。贾母这做法,对邢夫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好,那我们就赌了。不就是一支簪子,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你就给你。你要输了,我也不要你什么,给我绣个荷包就是。不过花样子由我挑。”本来就是玩笑,邢夫人也不为难她,荷包这种小东西,探春也是做惯了的,本不值当什么。大家说出来,也就是乐乐,谁也不会当真。至于簪子,邢夫人还真不缺这些,平日送给女孩子的东西,也不见得就比这簪子轻了。

说起这个,贾琏也是得意:“这是当然!就凭老爷现在的影响力,我告诉你,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兵部上下有头脸的人家子弟,有出息的年轻一辈,我多少都能说得上话。”想到件事,脸上登时带出了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户部那个讨人厌的吴涪陵吗?仗着自己父亲是户部侍郎,自己在户部领了个小差事就敢对我眼睛朝天的那个?前两天我遇到他了,和户部尚书李德方的儿子李永刚在一起喝酒,我就跑过去打招呼,李永刚对他那是冷冷淡淡,对我怎么样你知道嘛?称兄道弟的。你都没看见吴涪陵那狗东西难看的脸色,哈,想起来我就心情大好。”

王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大度。”说完也不再开口,看落后了贾母不少,紧赶几步,赶上去了。

邢夫人看他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是甜滋滋的,哪里见得他自责:“这关你什么事,是我不舒服。而且开始,我也没想到就一块烤鸭,会让我难受成这样。”抚抚口,邢夫人苦着脸道,“真太恶心了,闻着那味,觉得从头到脚的都不舒服。”

小厮找到贾琏的时候,他正和个小丫头呢,听说贾琏找,脸都吓白了。贾家这一点很奇怪,儿子怕老子怕得要死,一听说老子找,登时面无人色,也不知道到底是这做老子平日太严苛让儿子心存敬畏,还是这做儿子的太没用心虚不敢见老子。

送走了这几个,邢夫人突然苦下了脸:“老公,真得要我出去访客啊?”

“还不是黛玉和迎春惜春。”这三个女孩子,都是邢夫人心疼的,“他们年纪也大了起来,尤其是迎春,都虚岁十三了。我们现在挂着她父母的名头,总要为她想一想,古代女人不容易,她年纪又大了,不几年就得嫁人。你看,我们是不是给她请个教养嬷嬷,我听说,现在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流行这个。迎春人不错,我不想看她落得跟原著一样。”顿了顿,又有些歉疚道,“这些年,我尽力对她们好,可你不在,我的……有些事我到底不方便,而且外面的钱也不好暴露的,做事更是束手束脚,现在你回来了,就帮忙看看吧。”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贾珍贾政失态地惊叫一声,贾母也直了身子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不过很值得。

终于,那天他撞了大运,他发现了敌方的行动。他带着人一路狂奔回去报告,最后终于成功地让军队有了防备。戎狄的夜袭没有成功,他,立了一功。

王熙凤看着实在不像,忙拽了拽贾母的袖子:“老太太快回回神吧,大老爷这次回来,可不会再走了,您要看啊,以后多得是时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呢。”

但事实就是事实,贾母神恍悟了几天以后,对邢夫人明显就热情了许多,不会再动不动给她摆脸色,也不会心里不痛快就找邢夫人发泄了,让信邢夫人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我反对有什么用。”邢夫人心情不好,本不想搭理他,“行了,快说你打算怎么做吧。贾母那边总要交代一声,还有军队里,你也得去报名参加……”说到这里,邢夫人停了下来,她眯起眼睛看了贾赦,“你不会已经跟军队里的人打过招呼要去了吧?”

回来的时候贾赦很沉默,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邢夫人有些奇怪,难道是早上不让他出门他不高兴了?进门一问,贾赦苦笑:“不就是在家里待一早上,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贾赦扔下账册,揉揉有些胀疼的太阳:“我现在闲得整个人都要发霉了,所以想找点事做。而且我们手里也快没钱了,总得想点办法,不能坐吃山空啊。”

“这么说,那还真不少呢。”邢夫人这会儿算明白那马道婆为什么那么卖力演出做事有模有样了,原来是拿了那么大一笔钱,“不过老公,以后没事还是少和她接触了,原著里就说过这个马道婆拿了赵姨娘的钱做法害宝玉和王熙凤,不是什么好人!”

“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吗?”贾母的声音很严肃,“只是与八月相撞了?”

“哼,本来就是……”

或许是邢夫人这话说的不错,也或许是王夫人王熙凤的劝说让贾母有了个台阶下,贾母又悲戚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地对邢夫人道:“你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可再不要犯了。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有些不能做不该做的事,都要好好记在心里,切记不能再犯了。”

王善保家的也顾不上说她这动作多不雅观了,只看着绿菊:“你,赶紧叫人去通知老太太去,另外你亲自跑一趟,去告诉大老爷,大太太、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