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摇摇头:“富贵什么的我也不强求,我只求这孩子一辈子平安喜乐到老,那就好了。”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要一辈子快乐无忧,谈何容易啊……这么想着,开始欢快的心情,就低落了下来。

是儿子?!邢夫人莫名的心头一喜,躺在床上,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不是她重男轻女,只是如果这次她的生的是女儿,那这孩子以后出嫁,她和贾赦死去,这孩子就只能靠着贾琏了,邢夫人哪放得下心来?倒不如是儿子,死之前给孩子们分了家,让他们各过各的,还能更好一点。

王熙凤就没王夫人想的那么多,她只是想到,大房最终还是另冒出了个嫡子,虽说这孩子现在年纪还小,可贾赦也是春秋正好,也不知道等将来贾赦真去了,家里的爵位到底回落在谁身上。不然过几天回娘家一趟吧,跟母亲商量商量,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不久后,贾瑞就没了,贾代儒失去了这么唯一的一个孙子,一下子受不住,也倒下了。绿菊听说这事,越发地害怕起凤姐,对邢夫人却更是推崇:“当日太太说那话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还是太太看事准,眼光犀利。”

倒是尤夫人,似乎猛然惊醒过来怠慢了客人,忙笑道:“瞧我,这大好的日子,提这些事做什么。两位婶子包涵,看在我笨嘴拙腮,没凤丫头灵巧,能说会道的份上,好歹可原谅一二。”

偏尤夫人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半点没体会王熙凤意思似的,道:“就跟方才说的一样,也弄不清具体的什么病症说法,只知道是大症候,如今也只能慢慢养着。”

回到自己的院子,才跨进门呢,凤姐就看见贾琏匆匆忙忙要往外走,行色匆匆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是半点都没察觉她回来了。凤姐当即就把刚才看到他竟然这么早回家的惊讶和高兴收了起来,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眉毛,嘲讽道:“我说这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回来得这么早,原来不过是路过啊~”

邢夫人瞪他:“这能有什么办法,世情如此,你还能改变整个环境啊?”说得贾赦一下子就默了。前一刻他还在那里说人家给十二岁的女儿定亲是多么好笑的事,现在,就轮到他了??!

心里一个激灵,黛玉抬眼望了邢夫人一眼,很快就又低了下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一种滋味。这些日子,黛玉每每想起探春那明嘲暗讽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气闷。可偏又不好跟人说,哪怕是贾母,这些话轻易也是不能说出口的,到底贾母虽是她的外祖母,可却是探春的亲祖母呢。贾母平日里对自己又确实比对探春好,就是为了贾母,黛玉觉得,自己也不该在她面前说探春的不是,让她老人家伤心。更何况,黛玉心底觉得,自己在贾家是做客的,探春才是主人家,万没有说客人与主人家为难的,便只好把这事压在心底,谁都不敢告诉,可黛玉心头的这股气,便是她再怎么宽慰自己,也消不掉的。也怨愤探春,大家姐妹这么多年,平日里吃住玩笑,好不亲热。如今只是贾母对她好了一些,她就如此这般,心底竟是这么嫉恨自己,可见完全没把她当姐妹看的,一颗心就凉了,连带着与探春之间的姐妹情谊也少了许多。

有人关爱的生活真的很美好。小心翼翼把心口打开一小块接受邢夫人好意后的迎春发现,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邢夫人,对她真的很好,事事关心,该说的说,该骂的骂,完完全全就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不,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好。毕竟元春虽然是王夫人的女儿,可是看王夫人对元春,却并不见得有邢夫人对她那么好。再后来,连贾赦都变了,看到她,会叮嘱几句,关心几句,从战场回来后,更给自己带了礼物。对她的生活上了心,为了她的以后,还请了教养嬷嬷……现在的生活,迎春以前就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迎春脸色有瞬间不自在,笑着摇头道:“太太哪里听来的,我胃口好着呢,瞧我这气色,像是又不舒服的吗?”见邢夫人微皱起了眉头,忙又道,“倒是太太,越来越消瘦了,可得多注意了才好。”

邢夫人哪里信这个,反而更心慌了。开始没注意,现在想想,这段时间孩子的活动确实比以前少多了。以前,肚子里的孩子没事老爱踢几脚动一动,让她直觉的肚子涨得慌,猛不丁吓一跳。可这段时间,孩子虽然也有动,次数却不如以前了。不会,真被她的情绪影响了,造成影了吧?邢夫人第一次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多看看胎教方面的书,如今万一要孩子真因为她的疏忽大意出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邢夫人皱起眉,心猛地沉进了谷底……

贾赦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皇上,虽然看着严重,不过最后还是会熬过去的。到时候,现在上蹿下跳的这些,就有的受了。三皇子,顶多了就是自卫。皇上也没的挑了,成年的几个皇子里,也就这么三个顶用的。三皇子怎么都比那个父亲还没死就开始争权的好多了吧?!”

“这般品貌的孩子,能不心疼吗?”李夫人陪着笑道,“就是我,看了那么几眼,也喜欢地不得了呢!”

无聊的当口,来了个能说得上话的,邢夫人开心还来不及呢,更不要说,这苏氏玉容,还是自家丈夫得力下属的妻子。“你不介意我直呼你闺名,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也别太客气,一口一个太太的,直接叫我月娥吧。”

冯老太太这方笑了:“这才对嘛,咱们都是一辈子的交情了,我这儿跟你那儿也差不了什么,可别跟我客气!”拉着贾母在上首坐了,指着冯夫人道,“本来不想弄得这么这么铺张,随便聚聚就行了,偏她们不允,这倒好,把你也给惊动了。”

但是,交朋友什么时候不能交?等她们以后长大嫁人了,交友的机会多得是。而且出嫁了以后,应酬的时间也会多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在还没出阁的时候出门呢?最重要的是,贾母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三春虽然和外面的权贵之女没什么交情,可有史家、王家在,也就不差什么了,那些贵人之女,虽说可能会有益处,但到底不是自家人,哪里能像史家和王家的女孩儿一样跟三春彻底交心?至于黛玉,贾母可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和宝玉在一起的,这样的话,出不出去与人结交,本没有意义。

迎春的手艺现在已经大有进益了,在李嬷嬷的心教导下,迎春的一道松鼠鱼,做得已经很有水准了,酸酸甜甜的,很合邢夫人的口味。仗着自己现在怀孕,邢夫人少不得常常厚着脸皮缠着迎春让她给她做。

居然回答的这么爽快。邢夫人这与众不同的表现,让贾母越发笃定了,邢夫人就是故意抓着张姨娘跟她过不去的,冷哼一声:“老大在前线征战,杀孽太多,你记得找人给她祈福,这也是好事。”顿了会儿,话锋一转,贾母怒道,“可为什么偏要张姨娘去?她那风风火火的子,是能沉得下心来抄经念佛的吗?派她去,万一惹怒了佛祖怎么办?你回去换个人送庙里吧。”直接把事情就给定了下来。

邢夫人冷笑一声:“怎么着,你不愿意?让你去给爷祈福,委屈你了?”

贾母哪被人这么下脸过,拉着脸直觉道:“老二都多大了,又不比你身强力壮,还添人,身子骨要不要了?”有些郁地看着他,冷笑,“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想要,我还能硬塞给你不成,没得让你以为我跋扈。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你如今出息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大部分父母都偏爱小的,贾母也不例外,自小,就对贾政关心爱护比贾赦多。再加上贾赦因为是长子,从小就被接到了贾母的婆婆那里教养,贾母对他的感情,就没有自己一手教养大的贾政来得深。这会儿看贾政不高兴了,贾母开始因为贾赦升官的兴奋劲儿,登时也就消了。在王夫人几次暗示了贾政最近心情越来越差,不出门会客了,和清客的聚会也减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做些什么以后,贾母的心、彻底就偏了。

邢夫人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听了绿菊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地为贾母的心狠惊了一下,难怪人能一路走到现在老太君的位置呢,这份狠毒,可不是万中无一的?!等再听说里面还着王夫人,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起来。这可真没把她这个大媳妇放在心上了,在二房面前,半点也不掩饰她对她的不重视呢。就不知道,这是单纯的不喜欢她这个人呢,还是因为不喜欢大儿子偏心造成的。冷哼了一声,邢夫人脸上是绿菊王善保家的从来没见过的冷酷和淡漠:“老太太的决定我是做不了主了,只是最后到底鹿死谁手,那还不一定呢!”

探春摆摆手:“我可是肯定了这就是个弟弟,怎么会输?倒是太太,您到时候可别舍不得,不肯把簪子送我才好呢。”明媚的脸上笑容灿烂,浓眉一往上一挑,真是说不出的可爱。邢夫人虽然对她有些心结,此刻看了,也是喜欢不已。

王熙凤当然也是希望看到贾琏出息的,劝了几句,见他坚持,也不恼,嘱咐了他在外面少吃酒多注意也就罢了,想到贾琏说的那些朋友,倒是心中一动:“这些日子你一直忙,我也没时间问,你现在交往的那些朋友,真就那么厉害?”

“我们家的孩子,哪个不金贵啊。”王熙凤这么说着,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怎么说,我们家的和迎春不也叫太太一声母亲,这孩子,还是我们弟弟妹妹呢,金贵也是应该的。”

贾赦一听,忙不敢高声了,坐到她旁边,柔声问着:“还很想吐吗?是不是刚才吃了鸭不舒服啊?早知道,我就不夹给你了。”

他把自己前段时间为了整理思路理出来的哪些值得深交哪些不能得罪哪些只要表面交好的名单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又把王家的,史家的几张名单收了,这才慢悠悠的喝起茶,等着贾琏过来。

贾赦对她们的反应很满意,又和她们说了会儿,看着天色不早,放她们回去了,只是交代了方才说的事先不要和外人说,等他告诉了贾母,再提不迟,四人也都答应了~

“什么?”贾赦随口应了一声,拿起茶杯喝茶,刚才说了一通话,正渴呢。

贾赦眉头一皱:“我不是不愿意,而是觉得,忠顺王并不见得,就能登上那个位子!”

贾赦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干,一不小心扯动了腰椎,登时变了脸色。嘶,好痛。贾赦状似不经意地放下了酒杯,右手小心的覆上伤口处轻轻揉了揉,不就是没听话去书房睡吗,老婆下手也太黑了吧,伤口处的肯定全黑了。

当然,贾赦并不确定对方什么时候会动手,他只是想碰碰运气。所以他主动的要求晚上去查看巡防,带着人出营地三十里的巡查,每一晚每一晚,从没落下。那个护军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贾赦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银票的力量更大,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让贾赦做事方便了不少。

贾赦还在地上跪着,邢夫人在一边看着,却是蓦然一惊,为什么她感觉,贾赦越来越像安军了?

当贾赦升任正四品骑都尉的消息传来,贾母好几天都觉得身在梦里,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几次都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不然,就那个从小不学无术从来没有正形的老大,怎么会有光宗耀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