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随意地瞥了眼小婴儿,红红的,哪看得出半点像贾赦的地方,不过贾母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反驳,敷衍的说了句“确实挺像的。”就再没话了,只是心里却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件她以前从来没注意的事,这个小孙子,会不会抢走宝玉在贾母那里的宠爱?作为一个母亲,王夫人自然不希望看到自己儿子与祖母更加亲近,但是从利益上来说,宝玉要是能被贾母一直偏疼着,那可是数不清的好处。没看见现在宝玉在府里都压了贾琏一头吗?满府小辈里,宝玉屋里服侍的人是最多的,屋里的摆设是最好的,平日里还常有贾母压箱底送给他,王夫人都可以想想,等到贾母去的那一天,宝玉作为她最宠爱的孙子,能获得多少好处!可是现在,却突然又冒出一个孩子来,贾母年纪也大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偏疼最小的?万一到时候她把自己的私房留给这个小崽子……王夫人晴不定地看着贾母怀里那个小人儿,眼神冰冷的吓人。

贾瑞多大人了,能不小心掉进茅厕里?只怕是推脱之词吧。而且看着像受了什么惊吓?绿菊估着,怕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至于让他遇到这些糟心事的,不用说,也就是王熙凤了。想到这里,绿菊真真打了个冷颤,往日里只看王熙凤把内宅的事情处理地井井有条,极为干,却不想,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暗算起贾瑞这么个爷来了。等后面再听说贾瑞的病越发不好,代儒老太爷来荣国府求药,凤姐却推说家里没好参了,只随意让人称了些碎末过去,更是从交投冒出一股凉气,再不敢说王熙凤什么了。这心狠手辣的手段,要是记恨上她,可不是要人命的事?

王熙凤本意只是想转移尤夫人的注意力,那是真的要问秦可卿的病情,此刻见尤夫人这么没颜色,也委实是接不下去了,讪讪笑了笑:“是这样啊,这可不是要人担心嘛~”咕哝了两句,也就静默下来了。

王熙凤看着不像,赶紧岔开了话题:“刚才听说蓉哥儿媳妇不大好,这模模糊糊的,我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其实凤姐也知道,这次的事,还是探春不对。说穿了,不过嫉妒二字罢了,嫉妒黛玉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正房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嫉妒迎春跟她一样是个庶女,却得贾赦邢夫人真心护着。可就为了这个,弄得姐妹失和,到底是错了。伦理,合该她去给黛玉迎春赔罪的。只是……凤姐摇摇头,罢了罢了,反正现在贾母还不知道,邢夫人也没多说话,她还是少去手这事了。到底,她现在还有不少地方,都得靠着王夫人呢。尤其邢夫人现在还怀着孩子,要真生了个儿子,以后就更得要王夫人帮忙了。凤姐想到这里,也就把对迎春黛玉的那一点怜惜给收了起来。

这下贾赦是真吓到了:“不是吧?迎春才多大,就要开始考虑嫁人的事了?还要我帮着看谁合适?”

邢夫人只要黛玉不哭就好,那么个娇弱可爱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看着心里就难受,当即道:“你要不想我担心,以后啊,就少掉些金豆豆,你是不知道,你那一哭啊,让我心都揪起来了。”顿了顿,又提起开始的话题,不过这次邢夫人没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道,“你仔细跟我说说,是不是为了三丫头,心里难过,这才又气出病来了?”

贾赦邢夫人对她的态度截然转变的时候,迎春曾以为他们是哪里出问题了——后来她对自己的这种想法很是愧疚——但是当时她真的是很奇怪,怎么人的态度,前后变化会这么大?要知道,当初贾赦可从来没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的,邢夫人更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的。但是蓦然之间,邢夫人就变得对她嘘寒问暖,关切万分的,哪怕迎春在渴望关爱,邢夫人这种奇怪的态度,还是叫她犹豫迟疑了好久,不敢置信了好久,才真的放下心防去接受她……

邢夫人从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既然弄不清楚,干脆就直接问了,让那些不相干都出去,只留了心腹在屋里,邢夫人拉着迎春在自己身边坐下,道:“听说你进来胃口不好,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绿菊没想到邢夫人不紧张则以,一紧张,竟是如此草木皆兵,虽然心里还有些看不过邢夫人不懂得爱惜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赶忙安慰道:“太太别紧张,现在才五个月呢,以后好好补回来,多注意身子,自然就好了。小主子乖觉着呢,这段时间太太心情不好,可不是一直没闹您?可见是懂得心疼人的,一定会平平安安,不会让太太心的。”

现在还要贾赦费心费力去跟三皇子套近乎,巴结人家,难得休假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偷溜出去跟人商议、站队……邢夫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埋怨自己的没用,但凡她再有能力一点,贾赦又何至于这么辛苦?

邢夫人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安了:“那些王爷,动作很大吗?皇上的身体真的不行了?那三皇子找上你,会不会被忠顺王爷四皇子那帮人惦记上啊?”

说起黛玉,邢夫人的兴致一下就来了,破不赞同的看着李夫人:“迎春几个丫头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自然知道她们的品,可要真比较起来,却还是我这外甥女胜上几分。你也知道林家是世代书香,跟夫人家一样,都是文人出身,比起我们这些人,更有书卷气。你是不知道这玉儿呢,钟灵毓秀,出口成章,又是极体贴可人的,心思又通透,不说我,就是我家老太太,也把她当成了心头宝护着呢!”

那少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太太。”想到一件事,忙又解释道,“我闺名玉容,太太要不嫌弃,叫我名字就行了。”

贾母大笑几声:“行了行了,我来晚了你埋怨,给你赔不是你也埋怨,成,以后啊,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至于这生分不生分,一会儿你就看着吧,看我到底跟你生不生分!”倒真是不客气。

这点贾母当然知道,活了这么多年,她什么没见过,当然清楚邢夫人说的八点半点没错,几个丫头要能多认识些身份尊贵的姑娘,结交好了,以后那就会是庞大的人脉,对她们也有一辈子受用不尽的好处。

但不管怎么说,出了心头的恶气,邢夫人的心情,还是飞似地好了起来,看什么都觉得好。贾母也没来找她茬,王夫人王熙凤也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邢夫人的日子,很难得地闲适了下来。

邢夫人也很干脆,贾母一问,她点点头,就说是了:“却有这么一件事,我寻思着老爷在战场上造的杀业太重,所以就找了张姨娘,打算让她到佛前去,给老爷好好念经祈福。”

张姨娘本来突然被带来见邢夫人就满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还打定主意一定要小心翼翼奉承邢夫人,免得被她抓住机会作践,但如今听了邢夫人的这番话,当即什么主意决定都忘到了脑后,跳起来怒道:“太太这是怎么说的,好好地,为什么要我去抄经祈福啊?”

贾赦是真受不了了:“老太太,我都说了我身边不用添人。我现在只想办好差事,没功夫想那些。要母亲关心我,就让我省省事吧,那些丫头不是很好吗?送给老二就是了,他身边的周姨娘赵姨娘都什么年纪了,才是最该添人的!”

贾政、心里不痛快了。知子莫若母,贾母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格。温吞刻板,把那些酸文人的秉学了个透彻。又因为从小就会读书,规矩礼仪比贾赦还好,很受贾代善的喜爱,自己又疼着,即使面上不显,他的心气,其实也是很高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员外郎的职位上坐着,不得升迁,心里其实很不高兴,不过因为前面有个贾赦摆在那里作对比,他才好受了些。可现在,自己以为没用的大哥,突然一飞冲天了,以前一个个认为自己比大哥强的人都跑去巴结了哥哥,把自己甩到了一边,贾政这心里能高兴就怪了。

王善保家的觉得不对:“二太太是二房的人,,老太太这怎么想的,怎么还叫她来问话?二太太背后还不定怎么想呢。这不是把我们太太的脸往地上踩吗?”她看了邢夫人还要再说,被绿菊急忙给拉住了,使了个眼色,王善保家的这方如大梦初醒,看着邢夫人难看的脸色,半句话不敢多说了。

邢夫人和迎春等人都被她都得直笑:“我还没说完赌约呢,你就允了?就不怕我刁难你吗?”

贾琏领情,拉了她的手,和颜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连这点苦都受不住。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王夫人笑了笑:“现在你老爷也是三品大员了,以后还不定怎么好呢,这孩子一出生,以后的荣华富贵就都享不尽了。看老太太的样子也很高兴欢喜,再你们太太也就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以后啊,还不定怎么金贵呢。”

邢夫人胃里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身子也软了,犹自觉得不舒服,听着贾赦在那里大吼,更觉得耳朵生疼,不满地斜了眼他:“你安静点,吵得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