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总是伤人的。”元郢笑着叹气,说得轻松,却难掩语气中微妙的失落,“从前看你安静躺在那里,就希望你醒过来,哪怕恨我,哪怕继续相互为难,可如今看你这么难受,我又开始后悔了,无论你现在想留还是想走,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愿来吧。”

宫黎被人推了进来。站立了很久,才尴尬地说,“你想回家吗?”

“少用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来惺惺作态!”我怒shubaojie喝道,从墙下翻身跃下,一步一步逼近他,“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当我没问。

一次次的,卫崇像是在故意打击我,或许在他看来,我这年纪的女人都是爱情至上,一次失恋就像是天塌地陷一般。“这笔交易,从一开始不就没有说明,他会来接我这个条件么。”

“他,不会来接你了吧。”卫逞像是询问,也像是在转达,语气很轻,轻描淡写的在我绝望的思绪上又狠狠敲下了一击。

“并非是我有意将陈年旧fqxs事重提,你们欺人太甚,当初我皇叔在世,也未见得你们如此退避三舍,我东伏受人牵制,濒临灭国危机,倒看清了所谓的同盟国。”我在说道受人牵制时,有意无意的看向元郢,似是挑衅,却不见他反驳,只是笑笑地坐在那里,别有玩味。我才继续说道,“我东伏当今太后,与您是手足同胞,且不说东伏西夷的交情,即便是为了家人也不该如此置身事外吧。今日摄政王大人,又设下这么一局请我们来,云里雾里的,倒让人迷糊了。”

“又想什么了?”他也不说,却问道。

他听清了,一笑,“你曾经,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

我的确没想到这件事会有这种影响,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已知他是故意的。“谁敢胡说,我就割了谁的舌头。谁说他睡在我的床上,我就该嫁给他了,寨子是我的寨子,房间是我的房间,床是我的床,是我救了他回来,在他没地方去的时候安顿在寨子里,即便嫁也该是他嫁我,凭何我要屈于人下?”

二哥听罢,却是有些发愣,迟迟一声笑,“我曾经,做过一些自以为对的错事,受传言蛊惑,深信这天下乱世都是因那一个女人所起,我执着于去杀了她平定乱世建功立业,却差点死在她手里,几次交战,我屡屡败给她,生死存亡之际,她救了我多次,后来,她受困的两年里,我们成了朋友。为了救她脱离苦海,就成现在这样了。”

我的脑袋被他牵引着不得不抬起,只得呆呆地看着他,他不给我逃避的机会,让我看着他,“伏音,你终于回来了。”

“我似乎,应该是认识你的。”我的目光顺着他身后看过去,元郢站在那里,那就是我不拔剑的原因。我知道,我躲不开的时候,他会救我的。

宫黎一手端着茶壶,另一只手挨了我一巴掌僵在原地,他有些呆滞,“我是看你在梦里呜呜呜呜呜的,好像嗓子干哑连梦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我才喂你喝水的啊”

十年前,韩绮利用妖术,与凌珍珍形神相换时,竟然以凌氏的身份亲口告诉乔将军,她的真实身份。那时,韩绮竟然与乔义相商,要彻底取而代之,乔义爱她爱得痴狂,不顾一切,居然答应了。大抵这世界上所有的小三都是如此上位的,趁人不备,防不胜防。

宫黎猛地也低下头来,趴在我旁边,咋咋呼呼的抖着。

宫黎侧目悄悄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宫黎这才又开口,“请问,为何乔将军会生死不明,乔夫人又怎么会白白被冤枉呢?”

他听到这,原本的笑意没有了,本来看起来就冰冷的大活人,现在连起码的温度都没了,我能感觉到周遭空气骤然冷却般。

他听到这儿,方才露出一丝笑意,可是嘴角微微上扬仅仅一瞬,眨个眼的功夫,就看到他伸手退下左手腕上的珠串,套在了我的手脖子上,“你拿着它,去城里找一间叫做仙客来的酒店,等我回来。”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师父,过了今夜,你我纠缠的宿命,就让他结束了吧。

鼻腔一热,眼眶被灼烧得炽痛,仅一眨眼,就有两行热泪落下,如果不是这一次大劫在即恐将难逃,我可能都不知道,我有一群这么好的兄弟们。

老三听闻老六这么说,咧嘴一笑,释然撞了我肩膀一下,脸上的表情不是哭不是笑,却也是高兴极了,老六伸手拍了拍老三,“赶紧扶她过去吧,大哥还等着呢,现在就看大哥是什么样的态度了。”

“嗯。”老三赫然应道,连点头都格外用力,再看向我,傻乎乎笑着就已经足够说明他认定我这次一定有机会逃过一劫了。

半扛着我,两个人就这么一瘸一拐相互撑着走到了演武堂门口,老三将我的胳膊放下,看了看演武堂的大门,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门口等你。”

我忍不住唏嘘,又将是一场苦战了,老三倒看得开,头脑简单的人从来不会猜别人的心思去烦自己,这点儿我倒是挺羡慕他的。

松开老三,我只是以特别慢的速度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前,连推开门都特别费力气,“吱嘎~”一声,大哥闻声回头,又继续去顾他当下的事,“你先坐。”

他又径自去忙他的了。

从封藏完毕的锦盒中,取出一卷画轴,双手半举着走到我面前来,“老九,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了点头,连日来知道的一连串的事,无论是不是承受得住,都会发生,都已经成为事实了。我以为了不起的自己只能在暴风雨来临之际,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风浪里滚得乱七八糟的。

“老九,”大哥话说到一半,顿了顿,有什么是本来想说的,话一出口却突然断了,我心生怀疑不禁看向他,却发现大哥沉下脸来,“两年了,真舍不得我们兄弟就这么散了。”

眼见着他一手举着锦盒,一手将要开启。

我一把将他才打开一条缝的锦盒盖子按住,眉头一皱,眼睑一垂,泪水已经抑制不住的往外奔涌。

我强忍住要哭出的声音,顾不得表情变得狰狞。

我只知道,盒子盖一旦打开,有些事,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为什么,你们都要在这样一个时候,非逼着我去接受各种秘密。”

“老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或许一开始陪在你身边,是不得已受命,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最后对你,都是真心的。接受真相,是每个人成长必经的过程,这两年,不管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管最后怎么结束,大哥都很骄傲,你曾是我兄弟的这件事。”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不像我哭得跟泪人似的,他平衡着情绪,语气却有轻有重,有缓有急。

可是,我也舍不得你们。

还记得,两年前我刚上山的时候,那时候还没完全放弃从这个世界解脱,回到我的生活,要发生多少事,才肯放弃折腾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只怕只有我知道,如果不是这般兄弟的劝阻,我甚至试过用死的方式想要回去。

大哥一直是这群兄弟里操心最多的,二哥给我凤鸣剑,教我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本事,老三跟我作伴一起闯祸

山寨里的生活,是我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先熟悉的方式。

他很坚持,像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样,我知道没得选了,慢慢抽回了手,这一次,这个大哥终于不再容忍我而退让了。

锦盒的盖子慢慢打开。

一卷画轴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哥微微抬了下手,示意我自己打开它。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在伸出手和收回手之间反复了很多次,才慢慢将手放在了画轴上,慢慢将画轴从锦盒里拿了出来。

“这是”画轴打开的一瞬间,我的世界突然轰地一声。

画轴展开,水墨绘着一副人像,线条简单,画面干净。

那是一位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右侧一行字映入眼底。

东伏开国帝王,帝伏晟像。

可是比起这个身份,这画像上的人,他的样貌我更加熟悉,那看似严厉却在眼底深藏慈爱的笑意,那故作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