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个鬼!

橱门密封不算太好,隙光缝缝,手工却也没糟糕到借缝偷窥的程度,她刚想着也许鬼祟影子不鬼祟,惊见隙光里晃过了黑。

华服客就道,赎了身,人自然要跟他走,等捕快问过案,今夜就去他别院,又让她不用带衣服之类的行李,他会为她重新置办。

光下,瘸了腿的男子衣着不修边幅,面容却十分俊雅斯文,尤其一双含春桃花眼,让风流毕现。

赵青河笑答不是,喝马跑上热闹的大街。

赵青河牵马过去,抬了木辕套好车,正要跳上车夫座,眼角瞥到车里一团蜷影。

夏苏一直捧着酒碗,似猫啜饮,全无慌张,“那是。吴其晗是墨古斋的大东家,平时只和大客名家往来,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让他看我的画买我的画,不用些心思,如何接近?他家住杭州,苏州有墨古斋分号,而且到苏州就必到广和楼听评画。为了等他,我在广和楼喝了半个月最便宜的茶水,借着雨势,让他相信我只是个躲雨的姑娘,方能说上话。”

丫头只往左往右探了几步,又很快走了回去。

“赵孟坚的《岁寒三友》。”周姓男子这回视线彻底离开他家女娃,落在画上片刻,语气带笑,“这哪是仿赵孟坚,竟比原画更精粹,你打算给赵子固拔高名气么?”

夏苏脸上毫不动容,还不高不低问声有人在家吗。

车子浑身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轱辘一圈震不停,这对人物却十分安稳,让人感觉马是千里名驹,车是贵木沉香。

她思来想去,赵青河若装失忆,无非想让家里人松懈,不再阻碍他求亲,将岑雪敏快快娶进门。

“眼下,自长房四郎起,算上庶出,有四位已到娶媳妇的年岁。不过,赵四和赵六是长房二房的嫡长子,绝不可能从那些姑娘中选正室。”这么说的泰婶,也有赌气的成份。

他可以说他已不记得,虽是事实,但人们不会这么接受,尤其眼前这位讨厌他的姑娘。

夏苏想不到他会为她斟酒,缓转着温热的杯子,定看他一眼,将酒一口饮尽。

夏苏脑海中立时闪过那两个丫头,竟想都不想就回答他,“有一个别处的丫头来过,和可能是门房的小丫头说话。我没看清脸,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腰间系了蓝亮的佩饰。”

顺利进入这间屋子,让夏苏有闲心,还能莞尔一笑。

“谁谋害了我的线索。”

泰婶对回魂和诈尸这类词突然十分过敏,狠赏大驴一个毛栗子。

于是,不甚在意他的“抱怨”,夏苏敷衍应付过去。

墨古斋中,常用的画师往往会自以为是,而仗着他稍宠就得寸进尺的女子,无一例外就会贪婪,以至于他处理得太多,亦能做到毫不容情,甚至理所当然了。

那惊慌无措的模样,就算她下个动作是转身跳楼,赵青河也不惊讶。

果然,她不满意,却还是卖与他了。

他顿时面红耳赤,暗骂短命糟鬼的,要让东家知道他连带个路都不会,这差事就不归他了。于是,慌里慌张打帘跑出去,没瞧见人,就急忙冲往楼梯口,一脚要踏下阶,忽听细里柔气的女声。

赵青河莽归莽,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常在赵府各处混,认识他的人很多。其中,显然包括这两个。要不然,怎会是一副见鬼的吓煞表情?

泰婶在外屋说热水好了,夏苏回道就来,从箱子里取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但是——

听这动响,大概连梦也做好几个,不然不能撞重了头,摸索这么半天。

车主是位中年妇人,自言夫家姓赵,娘家姓常,因庵主与她交情笃深,每半年会去庵中住几日,这才遇上藏身的刘四小姐。

夏苏却道,“没有,只想赵大老爷不厚道。”

“的确,他若将岑小姐与赵子朔的娃娃亲说出,也不会令各家小姐抢破了头,弄出这些没意思的事来。”赵青河明白夏苏的话,“不过此事不是大老爷背信弃义,而是赵老太爷的意思。”

夏苏恍然大悟,“绕了半天,还是赵家四郎太优秀,长辈期望太高,岑雪敏就算再出色,家世也不错,却难比京里名门,所以老太爷不肯承认。”

“再者,大明律规定不得私订娃娃亲,民间虽然不管不顾,但有心要拿来做文章,也没人能指摘不妥。”赵青河不光读古书画知识。

夏苏目光览过不远处的大明律书,也不再想什么这人真变了,淡淡点头,“这么看来,岑雪敏也挺可怜的。她十七八的大好年龄,父母不在身边,无法替她作主争取,而这头定不下和赵子朔的亲事,那头又只能眼睁睁错过其他好姻缘。”

“好比错过了你兄长我。”赵青河说得那般坦然,笑瞧着夏苏,却得一枚白眼,就反过来揶揄她,“这么看来,妹妹比岑小姐还大两三岁,妹妹更可怜。”

夏苏对外谈买卖,故意报大年龄,但到十月就二十了,只是她有些娃娃相,皮肤又细白如瓷,如娃娃水嫩,人总会往小了猜她的年龄。

夏苏除了白眼,没什么好说,“无论如何,岑小姐比同岁的周小姐要着急嫁。”

赵青河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开口却换了另一件事来说,“妹妹今夜为何去了桃花楼?”

夏苏没隐瞒,“请人刻章印,岁寒三友还有七八日要交了。”

赵青河显得平淡的神情终于有点生动,奇道,“哦?桃花楼里刻章?你还真能找高人啊。”

他想起她刚才在芷芳姑娘的屋里自言自语那段粗话,大致明白哪儿学来的了。

有意思。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哈哈!